秋雨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远处那两个身影却未动。站在稍稍往后一点的身影将手边的一把伞撑开,举到了身前那人的头顶。
“太太,下雨了,站了许久,该回去了,小心着凉。”
“刘妈,我是不是做错了。”
“太太哪里做错了,你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少爷。”
“那就是我老了,竟没料到吴妈是个狠角色。”二太太眸光渐渐聚集到马车消失的方向,一瞬不瞬:“你说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可以让她为了那个女人和那女人的孩子去死呢,她竟为了保护主子的孩子宁愿自尽。”
刘妈心中微微一动,没说话。
“是我大意了,竟被她骗了。如今想来,穆瑶既是那女人的孩子,那秘籍一定在她身上。”
“可是太太,即便那个穆瑶真的有秘籍又能怎么样,她说她是大小姐,也得有人信啊。她光有个秘籍,没有扇坊愿意用她那也是没用的。”
二太太侧头余光瞥着刘妈。
“凭我们穆府的地位,只要太太说话,没有哪家扇坊敢用她的。”
“别人倒是可以,就怕……”她杏眼微眯,目光却没移开:“程,白两家可是窥视我们穆家多少年了。”
“那程家不是我们的亲家嘛,只要让郁娆小姐早些嫁过来,这就不是问题了。至于白家,我听太太您说过,白老爷为人刻薄,小气。穆瑶就算去了他那里,也只是个伙计,她想在那里有所作为怕是难吧?”
二太太却没她想到的那么乐观,从刚刚白景川与穆楚宁的对峙中,她能看出他对穆瑶的感情并非逢场作戏。现在穆瑶的身份已经明朗,她与穆楚宁再无可能。那她就十分有可能选择白景川,论家世背景,论人品样貌,白景川并不输穆楚宁。
最重要的是,她一旦成了白家的媳妇,她便有了与穆家对立的资本。她不知道穆瑶对她母亲的死了解多少,但显然,她已经很清楚吴妈之死虽是自杀,却是被逼无奈。
光这一点,穆瑶与她为敌的概率就很大了。
凭空多处这么个强敌,让二太太十分震惊又头疼。
穆瑶身份的揭穿,从某种意义上讲,除了成为二太太的对手,在关于血缘这块,她也十分担心。
虽说穆楚宁是穆家唯一男丁,但毕竟穆老爷会不会因为多年亏钱穆瑶的情而将家产分她一份,她无从知晓。
“刘妈,明日一早你便去账房那将账房先生叫到我房间,告诉他,将穆家及扇坊所有的账本都带上,我要查账。”
刘妈不解其意,只点头应了。
说着,她已经轻移脚步,往回走了。
刘妈跟在她身后,因不知主子心意而感到惶惶不安。其实她心里也有那么点担心,她担心穆家易主,担心自己多年依仗的人会因穆瑶身份的改变而地位不保。
二太太双手交握,藏于袖中,她尖细的指甲抠在细嫩的手背上,疼痛感隐隐传来。
此刻的她也开始如坐针毡了,想到那个女人的孩子在自己身边多年,她就感到后怕。她开始回想,这些年自己有没有在吴妈或者穆瑶面前露出当年事情的破绽,若是被人抓到了把柄,她筹划了这么多年,得到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看来要做好准备,万不得已时,也只要除之了。”她低声自语,声细如蚊。
“天呐,这可是在玩笑,穆瑶居然是大小姐!”穆府已经炸开了锅,那些好信的下人在听到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后开始神色各异:“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该不会是假的吧。”
其中一个不大的丫鬟语气略有好奇,不敢置信的借口。
“是啊,早知道,就应该对穆瑶好点,不对是大小姐,万一她有天以大小姐的身份回来,那以前我们刁难过她,她一定不会让我们好过的。”
各种猜测,质疑,惊叹声此起彼伏,很快整个穆府就热闹了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消息在愈传愈夸张的向整个京城扩散着。
几乎是一夜之间,京城的人便知道了穆家还有个大小姐,并且这个大小姐在穆家为婢多年。这样一桩奇闻很快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有一些小报记者在报纸不起眼的地方含沙射影的开始编造与穆瑶身世有关的故事。
“穆瑶,你现在成了京城的名人了。”
穆瑶抱着吴妈的尸体坐在马车里,他们经过一夜的等待,终于在一大清早,城门开启时,将吴妈的尸体运出了城。
穆瑶打算将吴妈的尸体埋在母亲的坟旁,让她们再续姐妹之情。
吴妈曾经带穆瑶去拜祭过母亲,虽然不知道这个坟里是不是真的埋葬着母亲的尸骨,但她相信,母亲一定愿意在此与吴妈为伴。
穆瑶没有应声,只静静坐着,盯着吴妈乌青发紫的脸,手在吴妈脸上轻轻的抚摸。
城门打开,白景川驾着马车按照穆瑶的指引,顺利找到了那个坟包。
坟包看起来不大,有个牌位,上面写着周氏之墓。
“是这里吗?”马车缓缓停下,白景川将车帘掀开,探头进去,示意穆瑶看外面。
穆瑶只略略扫了一眼便淡淡点头,虽然她不常来,但却将周围的一切都记在了心里。
白景川将马拴好,扶了穆瑶下车,又将吴妈的尸体抬下后动手开始将一处松软的土地刨了开。
在将吴妈的尸体放到挖好的坟坑里后,穆瑶还是没忍住,伏在即将盖土的棺材上痛苦不已。
这是她从吴妈去世后,第一次哭,积蓄已久的眼泪在她永别吴妈的这一刻彻底爆发。
“吴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死的。你和娘泉下有知,终会看到我成功的那天。”
回城的路上,穆瑶一语不发,面无表情的盯着虚空的一点,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穆瑶,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白景川在车帘外沉声问道。
“开扇坊,参加比赛。”许久,车内才缓缓传出穆瑶沙哑沉闷的声音。
“那我们现在去哪?”白景川微微一怔,他听的出穆瑶声音的异样,也知道她受到的打击,便简短的问。
“去新扇坊吧。”
白景川没再出声,只默默的驾着马车。
“白大哥,谢谢你。”马车穿过热闹的人群,在嘈杂的声音中,穆瑶低低的话语隐隐传进了白景川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