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白庭义坐在穆家二太太对面，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如此精明之人，自然觉出了这中间的不对，于是嘿嘿笑着道：“程兄，你说的到底是啥事，我们可还都一头雾水呢！”

程寿康支支吾吾半晌，似乎很是为难，最后终于露出一个决然的神色。只见他咬了咬牙，轻叹一口气：“我要说的是之前穆家给宫里进贡的梅花扇的事。”

一听是梅花扇，众人纷纷开始议论了起来，他们对这把能够获得皇室青睐的扇子只是听闻却从未见过，都是好奇的很。

白庭义之前也只是听过传闻，说穆家制作除了梅花扇，且这扇子中还有他程家女儿程郁娆的功劳。但后来他在儿子白景川那里得知，其实这扇子是出自穆瑶之手，穆家上下也都知道此事。

想到这，白庭义脸上若有似无的浮起一抹笑。

他知道好戏来啦！

“程兄，这梅花扇不是出自穆家之手吗，怎么，和你程家有何关系？”白庭义摸了摸下巴，挑着眉毛明知故问。

“是，是穆家所出，不过也确实与我程家有关。”程寿康故意拉长尾音，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二太太平静的面上微微显出些不安与疑虑，她根本不知道程老爷突然提起梅花扇意欲何为。

人，总是在未知的情境里感到恐惧与不安，即便二太太历经风雨，内心强大，但她毕竟是个妇人。一个妇人就算内心再强大，偶尔也会有慌乱的时候。

她眼角瞥着程寿康，好看的红唇紧紧抿成一条向下的弧度，依旧一言不发。

这个时候她不能说话，在不知道对方是何心思时，她不能说一个字，以免中了对方的圈套或将自己陷于不利之地。

说着程寿康将脸转向穆家太太，然后冲她抱了抱拳。

“我想起来了，听程兄提起此事，我倒还真想起确实与程家有关。”白庭义笑呵呵的接话，看上去很有兴致：“似乎贵千金也参与了那次的制扇吧？”

说罢，白庭义还侧了侧头，去看穆氏的表情。

“白兄说的正是，今日我要说的就是小女。”程寿康重重叹了口气，然后负手站在厅中：“其实之前我曾向大家说过，那柄梅花扇是小女的想法，小女也参与了制作，但事实上……”

“程老爷，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不提了吧。”一直没说话的穆家二太太突然开口打断了程寿康的话：“今日我们召集大家主要是来商量三个月内降价的事情，至于咱们的家事，在这里说恐怕不合适吧？”

不合适这三个字被二太太说的极重，她凤眉淡挑，手中紧紧攥着丝帕，眼神清冷。这眼神倒是与穆楚宁平日的眼神很像。

“二太太，既然程兄今日要当着大伙儿的面说这事，想必定是有这个必要的。”白庭义依旧笑眯眯的：“而且刚刚程兄也说了，这事让他寝食难安，我看大伙儿还是听听的好。”

“是啊，程老爷，你说。”众人纷纷劝着，其实各自心中都有看热闹的心情，毕竟看这几家出丑他们还是很开心的。

见众人都在起哄，二太太下巴紧绷，攥着手帕的手指也渐渐越收越紧，只是她没再说什么。她知道程老爷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会如此做。而那个一心想看热闹的白庭义也不会让刚刚萌出芽的事情就此完结的。

“其实小女并没有参与制作梅花扇。”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虽然大家伙也有听到传闻说这扇子是穆家一个丫头做的，但对于不了解穆家的人而言，还没人知道穆瑶，也不会真的以为穆家的扇子会出自一个丫鬟之手。

“哎呀，难道传闻是真的？”有人直接发出了疑问。

二太太则凤眉紧蹙，眯着眼盯着程寿康，她心里开始嘀咕：这个程寿康在搞什么鬼，怎么会自爆短处，他到底要干什么？

“哎，其实我知道各位都有听到一些传闻，然而这些不是传闻，是事实！这扇子确实是穆家的以为名叫穆瑶的丫鬟所做，但当时由于重重原因，她不能成为制扇师，更不能代表穆家进贡扇子，所以只有让小女顶替上了。”程寿康说着不停的摇头，似乎悔恨不已：“但是我一直觉得这事实属不该，况且这位穆瑶姑娘如今已经是穆家真正的制扇师了，我想我有必要要将此功劳物归原主。”

“程老爷！”二太太突然起身，声音冰寒冷厉。她眸中隐隐透着一丝不满的盯着程寿康：“这事既然已经过去，我想还是没有必要旧事重提了。而且当时郁娆也确实有帮忙，说是有她的功劳也不为过！”

“二太太说的没错，但主要的功劳还是穆瑶的，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要将这功劳归还给穆家！”

程寿康丝毫不让步，话里话外的意思穆瑶才是那个可以制出绝世好扇的人，还特意指出了她是穆家的人！

“所以这穆家京城第一扇坊的称号是实至名归，再加上拥有一位穆瑶这样的制扇师，我想日后，我们这些扇坊还是要以穆家为首。”说着，程寿康面向二太太，抱拳深深鞠了一躬。

他话里的意思是穆瑶有能力让穆家成为第一扇坊，穆瑶的作用大着呢！

可二太太却有点懵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程老爷会说出这些话来，她始终认为自己与程老爷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毕竟穆瑶可是阻碍程郁娆嫁进穆家的障碍！

“这……这！”白庭义在一边一只手摆弄着茶杯的盖子，一只手摸着下巴：“程兄，二太太，虽然说这事是你们两家的事，但是这也涉及到了皇室！”

程寿康与穆家太太闻言脸色顿时一变，被这么一提醒他们这才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欺君之罪！

两人对视一眼，程寿康杂乱的眉毛皱着，喉结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我刚刚说了，郁娆也参与了制作，而且这件事负责的人是扇坊的大师傅，当时他如此禀报，我们便也就信了。如今……”二太太一咬牙，一狠心居然拉出了自家扇坊的大师傅来做替死鬼。

眼前坐着很多人，她不敢保证此事会不会被传扬出去。现在朝廷局势紧张，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错。如果被人抓了这么一个大把柄，不禁穆家，穆楚宁的声誉完了，甚至还会被治个欺君之罪。

她绝不能给旁人留下一丝一毫的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