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楚宁亦不言语，挑了挑眉，手自背后放下，身侧已多出了一个与白家相差不多的扇盒。

他薄唇淡淡抿着，手一抬，手中扇盒便在其手中晃了晃。随后提步走到白老爷跟前，微一弓身施礼，再抬头时，清俊眸光竟直直逼向眼前这个精明功于算计的老商人。

白老爷被他看的有点不自在，却面不改色的嘴边勉强向上牵了牵。

这时，房内的所有人都停止了讨论，在昏暗的屋内，仔细盯着穆楚宁手上的盒子。

“白老爷，若我说我们穆家也有一把与你这夜光扇相同的扇子，你该不会认为我们是抄袭的吧？”

穆楚宁语调略略上扬，听上去还有那么点不屑与挑衅。

白老爷似是咬了咬后槽牙，面颊肌肉微微抽动：“楚宁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制扇本就是万变不离其宗，你看你做的日式扇不也是和山本先生那里的一样吗，我又怎么会觉得你抄袭呢！不过，你真的有一样的扇子？”

“白老爷觉得呢？”穆楚宁这一反问倒是有了几分意思，他眼角略挑，抬眸不再去看白老爷。

“各位，既然大伙儿都在这无光的石屋内，那我便也借天顺阁的地方一用。”说着他将手中盒子打开。

盒盖被取下的一霎，星星点点的淡薄光亮自盒中隐隐散发出来。

“哎呀，你们瞧，这穆家也有会发光的扇子啊。”有人一见光亮便大声叫了出来。

随着盒盖被取下，一柄圆形，散发着淡淡幽光的宫扇便出现在了人们面前。

“这扇子果然与白家的一模一样！”其中一个站在较靠前位置的人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才断言到。

只见穆楚宁手中的扇子呈圆形，外表看上去是一柄绫绢扇，而扇面却与普通的绫绢扇大不相同。

扇子的一面用绣线绣着京城的长安街，长安街上一条石路并不宽阔，路边三五行人结伴而行，而接道两旁则是多年前的一些老旧店铺，店铺的边框上闪闪发亮，这便是人们看到的夜光扇的发光点。

“我们穆家这扇子说来，与白家的也并不相同。”穆楚宁淡淡瞥了眼白老爷：“因为我们这扇子的扇面是用双面刺绣的法子绣上的。”

说着，他将扇面翻转过来。

扇子的另一面是一座拱形的石桥，石桥边上一株开的正盛的梅树花枝伸展自桥头。桥上的每根石墩皆是用夜光线绣成的，梅树上的梅花亦是。

“还真是，这双面刺绣的扇面就是比单面绷上去的看着好看细密精巧。”还是之前那人，他像是受了众人委托般，成了检验两家扇子的人。

听到这人说话，白老爷原本含笑的脸微微沉了沉。

只要略微懂得制扇的便知道，在相同的扇子面前，大家对比的皆是扇子的精美程度。

而他为了加紧赶工，又不甚了解穆家扇子的具体制作步骤，自然不知道穆家的扇面是双面刺绣的。

“京城第一扇坊果然名不虚传！”啪啪两声击掌之声，山本声音盖过众人，笑眯眯的行至两柄扇子旁：“我倒瞧着白家这扇子做工略略粗糙了一点，不知白老爷是不是时间紧迫，不得不在做工上有所怠慢了。”

山本自来了扇会，便态度不明。他始终是与穆白两家对立的，但却出手买下两家新上市的日式扇，眼下又话有所指的将矛头对准了白家，似乎自己与穆家的关系很是不错。

“这个……”白老爷一时语塞，但只须臾，他便眼珠一转：“白家做的扇子之所以是单面刺绣再绷面，完全是考虑到成本问题。若是用双面刺绣，那成本太高，想必在场的各位也不会话大价钱订购。如今这夜光扇进入市场，各位都是做生意的，自然知道，只要有这发光的点，自是可以大卖的。”

其实他说的也没错，之前穆瑶便想过，夜光扇制作成本太高，又有多少人能购买呢。

一家打出了质量牌，一家打出了价格牌。在面对两个截然不同的卖点时，白家这次占了上风。

因着穆家的扇子做工精美，但成本过高，竟没有人订购。

白老爷一见此景，心知自己这次是赌对了，虽然没有将穆家压下来，但银子自己是赚足了。

“我山本最是喜欢精美的物件，特别是扇子。穆少爷，不知你可愿意与我再合作一次呢？”

就在穆瑶，穆楚宁失望之际，山本居然像他们伸出了援手。

穆楚宁垂着的俊眸微微一动，眼皮抬起，似有疑惑的看向山本。

“我就订购两千把！”山本挑了挑八字眉，随口报出了一个数字。

场内再次哗然！

由于屋内昏暗，在欣赏过夜光扇后，众人便纷纷离开屋子，回到了院中。

穆瑶走在最后，低着头。

今日的事她总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先是出现了同样的扇子，后又接到了对手的大批量的订单。

一时间她也理不清头绪，只得跟着众人出了屋。

山本命人与穆家账房的先生签订了订购合同，众人又各自欣赏，订购了些扇子，这才结束了今日怪异的赏扇大会。

回府的路上，穆瑶坐在马车外的车板上，帘内是太太与程家小姐，穆楚宁骑着马与马车并行。

“今日白家是怎么回事？”穆楚宁拉马靠近穆瑶身侧，沉声问道。

穆瑶双腿耷拉在半空，双手交叠的放在膝上，目光直直看着前方的路。

其实她也在想，为何有同样扇子出现，山本的举动又是何故！

“我不知道！”穆瑶听到穆楚宁的声音中略带了些沙哑，抬眸去瞧，发现他面色疲惫，深褐色的眸底透着深深的疑惑。

“怎么会不知？”他声音略略提高：“你制扇之事也就那么几个人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穆瑶有些委屈，清明的大眼睛望着穆楚宁，似乎在问他是不是不相信自己。

穆楚宁见她如此，垂下目光，一夹马肚，快步向前，走在了车队的前面。

虽然他心中有疑惑，但他更担心的是回府后母亲便要问及此事。

制扇的事穆瑶，她的嫌疑最大，若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那她便会成为泄露商业机密的人。

这不仅要面临被赶出穆家，甚至以后在制扇业内，都将没有穆瑶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