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清以为唐凝被宋卿利用,会恼羞成怒,大发雷霆。
所以提前过来,摆一摆大师姐的架子,打算劝一劝唐凝。再道一句,世事无常。连聪明如唐凝,也不能例外。
可惜现实中 ,唐凝非但没有一点气急败坏,还悠然自得到令人发指。
柳清清失望的冷哼一声,气闷的离开东厢房。
等人相继散去,门才悄然关上。
唐凝正要小眯片刻,又听到敲门声响起。眉间泛起几分惆怅,有完没完了!她指尖微转,门便缓缓打开。余光看到走进来的沈静,不由的一愣。
奇怪,沈静怎么来了?
“沈公子怎么来了?”唐凝起身坐到桌前,纳闷道。
难道这些人认为自己承受不来,宋卿是魔的事?
迈过门槛的沈静,俯身坐到唐凝的对面。他身后的三、四个小厮,识趣的退了出去。
沈静接过唐凝递来的茶杯,担心的看向唐凝:“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你……”
“我很好。”唐凝风轻云淡的拿起茶杯,低头喝了口。
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沈静定定的看了唐凝好一会,确定唐凝没有做假,又不解道:“难道你就不生气吗?”
“我生气也改不了他是魔的身份。况且,他并未伤害过我,我为何要生气?”唐凝唯一的错愕,是宋卿是魔帝的儿子这件事,而不是他是魔的身份。
昆仑镜明明知道这件事,却故意隐瞒。半遮半掩的,只肯透露出宋卿人生大致的脉络。
系统就更坑了,把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送到自己面前,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要气,她也该气昆仑镜和系统。
沈静手撑着脑袋,虽不理解,但又有些羡慕:“我要是有你的心态就好了。本以为和你退了婚,我就能撑起天机阁。没想到我娘最后还是把担子,交给陈婉。到头来,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得不到。”
“对沈姨来说,陈婉的确是最优选。你该明白,沈姨不仅是你娘,更是天机阁的阁主。”唐凝将茶杯放下,面色冷淡道。
若她资质平平,唐思瑶选择别的继承人,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她见沈静闷闷不乐,反问道:“你来我这里,不单单是为了安慰我吧。”
“是有件事,想请教你。”沈静眸色闪了闪,尴尬的笑了笑。
对于唐凝,他总是很矛盾。一是,他们是差点成亲,结为夫妇的关系。二是,他有愧于唐凝、灵山派。
所以有事来找唐凝时,多少有些不自在。
唐凝见夜色已深,便走到门前,背对着沈静。她望着高挂的灯笼,淡然道:“沈公子但说无妨。”
“我只是有些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们。”沈静惆怅的看着茶杯里的茶,心下苦闷道。
曾经,他以为他找到了人生的方向。现实却结结实实的,给了他一巴掌。
他半身倚在桌上,抬眼看向唐凝,狐疑道:“我很好奇,为什么很多事影响不了你。不管是我们退婚、灵山被妖族重创,还是宋卿是魔……明明件件都与你息息相关,你却像个局外人,冷漠的看待这一切。
莫非,你们修行之人,修的就是轻视外物?”
“也不尽然。修道在于打破自我有形之象,天地之焘悉皆归之,自身与天地精神往来。一切内外景象,皆自然而然,全不用后天人为之力。”唐凝余光看到走来的沈静,迈过门槛,正色道。
她漫不经心的往前,眉梢上泛着浅浅的疏离。好像世间之事,无一能牵动她的心神。
或许是,原本牵动她心神的人,已然不见。
沈静若有所思了片刻,无奈的叹息一声:“你的话对我而言,宛如天书。听不明白,也不解其意。”
“我想,你来找我,无非是觉得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以你现在的处境,在天机阁的确有些尴尬。但源头在你,而不在你娘和陈婉身上。你既知自己不能修行,为何又要一头扎在我们这些人中。
天下间像你一样不能修行的人,多如牛毛。但你有他们所不剧本的优势,你也很清楚这一点。不是吗?”唐凝眸色渐深,声音透着几分慵懒。
修仙者和普通人要面对的,是截然不同的局面。
都很难,但也都必须要面对。
“可我只是一个男子,又能替他们做什么?”沈静转头望向唐凝的侧颜,纠结的蹙了蹙眉。
他,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人。
既不能修炼成仙,又不能舞文弄墨。鸡肋的,放到哪里都觉得突兀。
唐凝脚步渐停,故作诧异的看向沈静:“那个先前在云中,咄咄逼人的沈静哪里去了?”
“……,我先前给你赔过罪,你就不要再揭我的短了。”沈静见唐凝看过来,面上一红,别扭的看向他处。
明明当时他是被唐凝逼得没办法,才讥讽唐凝。若知道有朝一日,唐凝会拿这些话打趣自己。他就是死,也不会说。
唐凝敛去眼底的揶揄,面色渐渐严肃:“我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天机阁有无数的法宝、秘术,你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和支配。仅此一点,就比世间大部分的女子要强很多。在我看来,应付妖魔,和让百姓归于安稳是同等重要的事。
你又何必非要纠结于自己触及不到的领域,却忽略自己原本可以施展才能之地。”
“我、我……”沈静看向唐凝的眼眸里,尽是犹豫和困惑。
或许唐凝说得对,他的确不该在不属于自己的领域里打转。
可让他面对战火连天,哀鸿遍野的大梁……他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等沈静回过神来,才发现唐凝早已消失。
他微微仰头,望向挂在夜空中的一轮明月,陷入了沉思。
客观来说,各大修仙门派不好插手国家兴亡之事。但沈静不同,他没有法力,更不能修行。却可以借助天机阁之力,为自己的族类做点什么。
当然,归根结底,还是唐凝心有不忍。
没有谁会在自己的国家、种族尊严被践踏之际,还能袖手旁观,做个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