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香港的第二天, 方若森让方若琳带他去看黎耀邦。

沉静的墓园里, 黎耀邦的碑前放了一捧白色的菊花，方若森站在那里，神色莫名的看着照片。二十几年的交情, 老朋友是这个结果，他心里有种沉重的心酸。

“阿邦, 我回香港了，还是老样子, 整天忙来忙去。你把自己搞成这样, 会不会太早去那边休息了？”方若森看着周围的青松，说话的语气了透着空洞的酸涩。

若琳抬头看着她大哥的背影，十分不理解地冷嘲热讽, “已经过了三年, 你现在才来哀悼、痛心是不是太晚了？”这是她对大哥最不理解、最生气的一件事，当初邦哥出事, 黎爸爸、黎妈妈两个老人家赶回香港参加葬礼, 他为什么不一起来送送自己最好的朋友？

若森转身看着自己的妹妹，无奈的说：“你还在为这件事怪我，我已经解释很多次了，我当时在美国谈一笔很重要的生意。阿邦发生意外，你以为我不难过, 就算我从美国飞回来他也不能死而复生，这有什么意义？”

若琳气闷地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说你冷酷无情, 在香港这些年，知不知道邦哥多照顾我，就算为了你妹妹也不该这样。有时我真觉得邦哥才像我亲哥哥。”

“所以啊，你一直对他比对我好，起码你肯听阿邦的话，这一点我不否认。”方若森双手插在裤兜里，自嘲地弯了弯嘴角，“每个人表达方式不同，我不会那么幼稚，但我能保证一定像对爹地妈咪一样照顾好黎家的伯父伯母。”

“你一向喜欢用钱解决问题喽~”

“有什么不好，用钱解决问题最直接也最容易达到效果，商场上讲究效率，我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他走过去把手放在若琳的肩上，希望她能明白他，“不然你大哥这么努力赚钱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希望爹地妈咪和你过得好。”

若琳无语地看着他，“懒得和你说，快走吧，你这套金钱理论还是不要在这里说，免得打扰邦哥清静啊！”

“ok，你说走就走，我很随和的~”

……

若琳对她大哥一向没有办法，她能做的就是尽量迁就，反正他回来是忙着谈生意，他不找她，她就当他不存在，大家谁也不要干涉谁。再说，飞扬航空还有很多事要忙，她没有太多时间管他。

中午午休，若琳和嘉露、以珊、苏怡一起吃饭，今天下午要进行空乘人员的最后一次考试，她们在谈论这个。

苏怡兴致勃勃地问：“听说这次应聘的空姐都很漂亮，是不是真的？”

“哈，你怎么这么开心？”嘉露翻了翻眼睛，“难道不怕亦琛看上别人哪！”

“就是啊~”以珊也好笑地看着苏怡。

苏怡哼了一声，“噫，别开这种玩笑了，你们知道我老公最闷了，他才不会呢，他眼里只有我~”

若琳抿嘴笑了笑，“我发现苏怡结了婚以后越来越不怕羞了，知道亦琛紧张你嘛，用不用让我们这么羡慕呀？”

“讨厌啊！若琳，怎么连你也这么说。”苏怡撅着嘴，皱了皱眉，“其实，我是希望阿风能再开始一段感情。”

若琳脸上的笑容一僵，心里不安地问：“阿风他怎么样？”自从他们两个人说清楚了，阿风一直躲着若琳，她很久没看见他了。

苏怡面露愁容，“他呀，最近一直忙着工作，要不就呆在家里，全家人都怕他闷出病来。”

“是我不好……”

以珊看吃饭的气氛变成这样，劝道：“怎么能怪你呢，感情不能勉强的嘛，我想过段时间阿风就没事了。”

“到底吃不吃饭哪？”嘉露哼哼地看着其他三个人，“我们刚才好像在谈新招的空姐？”

苏怡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把气氛搞糟了，忙拍着手附和道：“对呀，若琳，你还没告诉我们她们是不是很漂亮呢。”

“是有一些质素不错的。”若琳摸了摸下巴，然后撇撇嘴，“不过，光脸长得漂亮有什么用。”

“你是不是想到那个cindy啊，”以珊呵呵笑了起来，“我听阿芝说起她，鼻子都快气歪了，她最近在抱怨，不知道人事部的同事是不是审美出了问题。”

“阿芝说的没错，那个人确实让人头疼。”想起辛可儿最近的所作所为，若琳吃不消地揉了揉额头，希望今天下午可以解决她。

她们这边正聊的热闹，这时候，员工餐厅门口，司徒正带着两个西装笔挺的人走进来，看他们的样子十分不简单，能让司徒亲自领路的是什么人，餐厅里的职员们不禁纷纷议论起来。

“vincent，说起来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在美国，这都过多久了？”

若琳她们一桌坐在靠门口的位置，所以门口的说话声很容易听到。若琳和以珊同时一愣，以珊慌张地起身转过去看向后面，因为动静太大，反倒引起了三个人的注意。若琳抬起头，看到三个人立刻又低下头，装作没看见。真是冤家路窄。

司徒带过来的两个人，一个是飞扬的太子爷陈至信，另一个是方若森，只是若琳不知道，她大哥其实跟太子爷是认识的。司徒黑着脸瞥了眼若琳，他跟她说过小陈先生要过来公司，她既然不愿意作陪太子爷就躲远一点、藏好一点，他刚找了借口说副理有事在忙脱不开身，结果一转眼，在这里碰上。

“小陈先生，里面请。”陈至信不经意地扫了眼若琳那边，点了头，准备移步。

若琳总算松了口气，却不料方若森突然开口，“既然碰上，就别急着走了，jason，我给你介绍一下我妹妹。”

“哦？”陈至信来了兴致，笑着问：“怎么，你妹妹是我们公司的人？”

“是啊，之前忘了跟你说。”方若森的眼光掠过站着发愣的以珊，定在若琳身上，“若琳，还不过来跟你老板打声招呼？”

若琳硬着头皮站起来，勉强挤出笑容走过去，“你好，小陈先生。”

方若森搂着若琳肩膀，介绍道：“这就是我妹妹，方若琳，她是飞扬航空的副理。”

司徒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

陈至信握了握若琳的手，“jason，陈至信，你应该知道我，很高兴认识你。”不过他随后想到了什么，看了眼身边的司徒，扬了扬眉，“你刚刚好想说副理有事在忙？”

这次惨了，因为不想看到这个二世祖她跟司徒说了不出来迎驾，现在怎么办？若琳握着陈至信的手紧了紧，赶紧补救，“我是有事，只是刚好忙完而已。”

司徒尴尬地配合若琳点了下头，陈至信摇头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然后注意到了两只还在交握的手。若琳也看到了，立刻抽回自己的手，“不好意思啊，小陈先生。”

陈至信颇感兴趣地看了眼方若琳，“没关系，我从不对美女生气。”

“小陈先生，请到另一边用餐。”司徒适时阻止了陈至信想要继续的某个话题。

陈至信整了整表情，司徒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况且他这次来是为了参观下属公司的运营状况，可不能因小失大，让公司的员工对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如果vincent不说，他根本不知道他妹妹是他们公司的人，反正他现在正在跟vincent打关系，希望通过他拓宽海外房地产市场，既然身边有这么好一条线，来日方长，他们的合作迟早会实现的。他看了眼方若森，跟司徒一起到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下。

看到飞扬航空经理司徒轩刚才难看的脸色，方若森若有所思地看着若琳。他妹妹这么聪明，不可能感觉不到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但她还是紧张在意那个警察？之前，方若森根本没把父母的话放在心上，妹妹只是爱玩而已，这样看来，若琳是来真的，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若琳瞪了眼身边的大哥，“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若森回过神，换上了玩世不恭的表情，“你刚才的借口太拙劣了，你猜会不会害到你上司？”

若琳却不在意，“如果他不是一个太笨的二世祖，就应该知道要给司徒面子，他是老板要受尊重，但这里不是他说了算。”

方若森赞同地点头，“你说得对，不过不要小看jason，他不是普通的二世祖。”

“哥，你已经够给我添麻烦的了，拜托你过去吧，没看到人家在等你啊。”

“ok，我消失。”

若琳郁闷地坐回餐桌，其他三个人好奇地看着她。嘉露问：“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你大哥？”

“他这么讨厌，提他干什么！”若琳支着头，不高兴地自言自语，“他到底什么时候离开香港啊！”

“若琳，你大哥是不是有钱人啊？”苏怡忍不住问道。

“算是吧。”说到她大哥，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头脑和赚钱的手腕，他一个人打拼，才四十几岁，在澳洲已经有两间公司、牧场、地皮、股票和房产，虽然不是大富豪但也算是一个很成功的商人了。“我们别提他好吗，对了，以珊，你刚才怎么突然这么紧张地站起来？”

以珊掩饰掉眼中的情绪，若无其事地说：“哦，没事，只是误会嘛。”确实是一场误会，听到vincent这个名字，让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和云志相遇的情景。

当初她以为亦琛用这个英文名字，在澳洲听到有人喊vincent，就傻乎乎地跑过去，结果遇到的不是亦琛是云志。虽然很多事她已经放下了，但是几年来，她还是无时无刻都在想念自己的老公。不过，这是她自己的心事，是属于她和云志两个人的美好回忆，她不方便跟朋友说出来。

幸好，若琳、嘉露和苏怡也没看出以珊的不对劲，她们换了别的话题。

因为员工餐厅的这段小插曲耽误了不少时间，几个人吃了饭就各自回到了工作岗位上。下午两点半还要进行空中模拟服务的考试，若琳还有很多事要准备。

本来若琳安排小陈先生过来担任主考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淘汰惹了不少麻烦的辛可儿，没想到正式开始时，她大哥也是主考之一。对于看人，他们两兄妹的眼光还是一致的，所以当方若森无辜地看着被他三言两语就气哭的辛可儿时，方若琳一点都不怀疑，他一定是故意的。

“小姐啊，我只是想把soda water换成wine，你哭什么，眼泪都掉进杯子了，这杯酒我是喝还是不喝呀？”

若琳坐在旁边的位置充当乘客，看着辛可儿抽泣地拿着一个杯子，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大哥真的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不过他说话一会儿英文，一会儿法文，再来又说了几句俄文，最后几句谴责的话刚好说的中文。别说辛可儿了，连她听着都头痛。

至于陈至信，他看着这样有趣的场面正痛苦地忍着笑，完全充当了一个路人甲，好像根本不认识辛可儿一样。这种小女孩儿，他只是玩玩图个新鲜，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现在这么丢人，他不介意航空公司秉公处理，如果让他接受辛可儿这样质素的人服务，他也受不了。

最后一场考试，因为有两尊大神在，气氛异常的紧张，就连雁婷这样资深的空中服务主任都差点出错。等到考试结束，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临下飞机前，雁婷拉住若琳，“下次别搞得这么大，受不了的。”

若琳抱歉地笑笑，“我会吸取教训，告诉大家辛苦了。”

……

下午的行程结束，陈至信打算离开飞扬航空，他邀请方若森去俱乐部喝一杯，不过他有别的事，所以婉拒了陈至信的好意。陈至信驾车离开之后，方若森又返回飞扬航空，敲响了若琳办公室的门。

若琳在办公桌前抬起头，看到是她大哥，闭上眼睛稳定了一下情绪，“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突然想去一个地方，只是来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方若森随意地往沙发上一坐，开口说道。

“我还有工作哪都不想去。”若琳沉着脸说。她大哥出现在她视线中的频率实在太高了，他不是很忙，为什么总是晃来晃去的。

“是吗？”他无所谓地站起来，“我是打算去香港机动部队总部看小光的，听爹地妈咪说他是飞虎，好像你男朋友也是？算了，不妨碍你了。”

方若森慢悠悠地走出了办公室。若琳疲惫地趴在桌上，他搞什么呀，才来了两天就让她神经紧张，现在是怎么样，还要去找卓源麻烦？她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卓源。若琳锤了下桌子，无奈地站起来，拿上提包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