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4日 01：23

“哟，还在忙呢？”用发簪束着长发的性感女人摇着手里的文件夹走进来，说话的语调轻轻慢慢的，“就算为了破案，这么拼对身体也不太好哦，吴法医。”

“哦，寒酥姐。”抬头看了女人一眼，吴康缇放下了手里的解剖刀。

“出来歇会儿吧？交接完我就可以收工好好休息几天了。”陈寒酥朝门的方向歪歪头，又一扬手里的文件，“冲两杯咖啡怎么样？”

“嗳，好，那就麻烦你了。我收拾收拾。”

“你导真是和他们说的一样呢，吴法医。”看到擦着手走出来的吴康缇，陈寒酥起身递上一杯咖啡，笑道。

“啊？”咖啡有些烫手，吴康缇接过后便立刻放下了，示意陈寒酥别站起来，问，“说我什么样？”

“你啊，”指指吴康缇，又指指自己的双眼，陈寒酥答道，“解剖尸体时看着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热恋中深爱的女友。”

“啊哈……”有些尴尬地低头摸摸后脑勺，吴康缇干笑了一声，“这都谁说的？才没这回事。相比尸体来说，我还是更喜欢活人的。但说实话，寒酥姐你没我幸运，你负责的那具尸体，已经被猫猫狗狗啃得差不多，而我这具完整的尸体，完美得堪称是件艺术品。趁佐安不在我必须说一句——这凶手是个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天才。”

“我确实没你幸运。”被仔细修剪过的指甲敲打着发烫的白瓷杯，陈寒酥垂下眼，“在刑警队里担任法医期间，我负责最多的，是和自己一起工作过的组员的尸体。”

“啊……嗯……”为自己刚才的言论感到懊恼，吴康缇连忙说，“很抱——”

“好了，题外话少说。”摆摆手打断了吴康缇示意他不用在意，陈寒酥把手边的文件夹推过去，并附上一枚证物袋，“这些就是我尸检的全部了。”

“花？”捏起证物袋打量了一眼，吴康缇望向陈寒酥，“罂粟？”

“你也发现了。”陈寒酥说。

“是。”吴康缇点点头，问，“其他的呢？”

抽出夹在文件夹中的照片摆到吴康缇面前，陈寒酥说：“这是我根据头骨还原的受害者的外貌，和两个月前被报失踪的企业白领似乎是同一个人，我已经托江宸去确认了，最快明天应该就会有结果。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单从骨头来看还能补上一条身体状况良好。你那边呢？”

对陈寒酥的玩笑话回以一笑，吴康缇说：“内脏部分除了心脏之外，其他的一开始其实就已经被取走了；还有，小臂、腿肚和后背的肌肉，也一并被割走了。”

“也就是说，除非我们能赶在凶手作案完成之前，否则我们得到的永远都是严重残缺的尸体。”

“是这个意思。但我实在想不明白，凶手取走内脏和那些肌肉的目的是什么。”

“呵，”陈寒酥一摊手，“如果凶手的想法是我们能够轻易揣摩的，那他一定早就落网了。卢警官是怎么想的？”

“他也一样没头绪，脾气大得很。不过我觉得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增加我们的破案难度，毕竟胃内容物是判断死亡时间的主要途径，凶手不能想不到，所以那些内脏指不定就在巷子的某个角落里。”

“也不是没道理，这种时候每个可能性都不能放过。你们派人找过了吗？”

无奈地扁起嘴耸耸肩膀，吴康缇说：“佐安那家伙是听不进我的话的，至于林恕己，我压根叫不动他”说着，便话锋一转，“——要不寒酥姐你帮个忙？”

陈寒酥正挽起头发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便了然地笑起来：“在这等着我呢。”

※ ※ ※

06：40

卢佐安其实非常不擅长应付成曰晚。

如果说成安臣懒散恶劣的性子会惹他火大的话。成曰晚的过度热情则会让他……吃不消？

对，是这样。

于是尽管起了个大早，卢佐安也还是浪费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在下决心敲响成曰晚的门这件事上。

“佐安哥！”听到敲门声后跑来开门的少女，在看到卢佐安后发出了无比惊喜的欢呼，“Lucky！幸运一天的开始！”

“啊，早，曰晚。我吵到你睡觉了吗？”

“完~全没有哦！我可一向都是很早就起床了的。对吧？Whity~”摇头晃脑说着，成曰晚冲趴在自己肩上的纯白玉色猫咪笑道。

猫咪温顺地眯起眼睛，舔舔鼻尖，蹭了蹭成曰晚的脸颊，算作是回答了。

“于是，佐安哥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又和Whity亲昵地碰碰鼻尖，成曰晚抬头对卢佐安眨眨眼。

“呃……”卢佐安向房间里探了探头，问，“方便我进去说吗？”

“那是当然的！”再次发出欢呼，成曰晚大力敞开房门，“不胜荣幸！佐安哥请进！”

因为拔高而变得有些尖锐的声音实在让卢佐安感到有些闹心。

从某方面来说，这是卢佐安第一次踏进成曰晚的房间。

屋子的三面都装了展示柜，柜子里摆满了各式等身尺寸的人偶，或坐或立，或垂眸或浅笑。

卢佐安学生时期的国文没有学好，他在脑海中勉强能够找到的，形容这些人偶的词语就是“栩栩如生”。

是的，栩栩如生。

卢佐安觉得自己仿佛踏进了一群聚会的少女中间，甚至因此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地板上散落着人体各部分的木质骨架，这使卢佐安不得不低头走得格外小心。

成曰晚的手很巧，高中时期就在网络上开了店，靠制售等身手工人偶挣自己的生活费和零花钱，生意似乎一直挺不错。

“抱歉，佐安哥。因为有订单要求在十五天内发货，所以这两天正在赶工，房间都没有整理，你别介意。”关好门，成曰晚迅速收拾起地上的材料，堆到墙边。

“没事，不要紧。你自己别弄得太累，别影响了读书就行。”卢佐安看了看坐满人偶的沙发，停下继续往里的步子，问，“我可以呆在哪？”

“啊，哦！坐在我床边吧！这段时间只顾埋头赶工，都没时间出门发货，结果沙发都挤满了。”

“我不会耽误你赶工吧？”

“不会不会完全不会！佐安哥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吧，我边做边听着。”回到缝纫机前坐下，成曰晚说。

“嗯——”卢佐安坐在床边，打量着摆在床头不远处坐着的人偶，直奔主题：“曰晚你知道用人皮做的人偶吗？”说着，伸手碰了碰人偶放在膝头的手。

人偶的皮肤细腻凉滑，带着弹性，触碰起来的手感好得异常。

“嗯？”成曰晚流畅的车线动作停了下来。她抬起头，望着卢佐安，愣了愣，继而又恍然大悟地笑开，“这种东西，佐安哥你一定又是从安臣哥那里听来的吧？”

“啊，的确。”卢佐安点点头，收回手，“曰晚你是做人偶生意的，听说过吗？”

“这当然是知道的呐！虽然觉得不可能是真的用人皮缝的，但确实是抢了我们不少生意了！”

“这样？不过曰晚你用的皮肤材料不是已经很逼真了么。不管是外观还是手感。”

“那是肯定的！这是我能托人买到的最接近人类皮肤的材料了。为此我一个孩子要少赚相当部分的钱呢！”

“也没办法，毕竟大家都在竞争啊。啧！”意识到自己跑题了，卢佐安有些懊恼地一咂嘴，问，“出售人皮人偶的店，你知道哪几家？”

“哪几家？”成曰晚疑惑地抓抓头发，“出售人皮人偶的商店，据我所知只有一家网店呀。”

“只有一家吗？那网址呢？你知道那家店的网址吗？”

“我有收藏着呢，佐安哥你是要我抄给你，还是现在就点开给你看看？”

“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我的电脑一直都开着呢。”成曰晚将垂落在脸侧的碎发勾到耳后，然后脚尖点地轻轻一撑，让椅子不急不缓地滑到电脑桌前。

“你帮大忙了。”连忙站起身，跟着来到电脑前，卢佐安揉了揉成曰晚的头顶。

“嘿嘿，是嘛？”正点开网页收藏夹的成曰晚，因为卢佐安的话，咧嘴笑起来。

以置身山林中的洛丽塔少女作为背景的网页很快就呈现在卢佐安眼前。

清新的画面使卢佐安不禁皱起眉头。

「倒像是个十来岁小姑娘开的店。」

卢佐安这样想。

“佐安哥你想要了解些什么？要说这家店铺的信息实在是少得可怜呢。”

“什么都找不到么？”卢佐安盯着页面，为难地捏了捏笔直的鼻梁骨。

“怎么了？佐安哥你要找什么吗？”

“店家有在线吗？哪些时候可以联系到？”

“佐安哥你想联系店家啊？”

“怎么了？”

表示遗憾地瘪起嘴，成曰晚摇头道：“似乎没有可以联系到的时候。”

“从不上线？”

“不知道。我曾经想请教店家皮肤材料究竟是什么，发了不下二十次消息，全都没有回应。托同学以买人偶的借口也发过好多次消息，全~部，石沉大海。”

“但这样做得了生意？”

成曰晚找到店中的公告栏，一指，说：“后来才发现，按照上面说的，私信对人偶发型、模样、衣着的要求和收货地址后付款即可，通常两个月内到货。”

“啧！”卢佐安忍不住又一咂舌。

“那——佐安哥你没打算看些别的了？不如我们先看看成品图片怎么样？正好我想给自己买一个，顺带研究研究那皮的材质。佐安哥你给我提点意见，怎么样？”成曰晚仰起头来，征求卢佐安的意思。

“买一个？如果对方用的真的是非法获得的人皮的话……”

「购买者明知是人皮却还进行交易，这法律责任是逃不掉的啊。」

“诶？不行吗？不会啦，绝对不可能是人皮啦，不然佐安哥你一定早就把店家抓起来了不是嘛？”

卢佐安望着成曰晚满是期待，掺揉着哀求的眼神，硬是把剩下的扫兴的话嚼碎了，又咽回肚子里去：「不过，要是以取证的名义购买，只要确认是人皮就扣下来，不到曰晚手里也就没问题了吧？」

这样权衡了再三后，卢佐安有几分头疼地认输首肯了。

“万岁！”得到退让的成曰晚振臂高呼。

眼角的余光瞥见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卢佐安直起腰，拍拍成曰晚摇来晃去的脑袋：“我该去局里了。要买什么样式你自己决定吧。正好你的生日也快到了，这个我买给你。”

“真的吗？”

“嗯，这么贵，你自己买也够呛。不过能填这个地址吗？”写下一串地址，卢佐安解释道，“我回头让人把它包装好了，再带回来给你。”

“天——呐！佐安哥我太爱你了！简直不能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