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是时候以权谋私了
寒风呼啸,白雪恺恺。乌兰板(今内蒙赤峰市红山区境内)东突厥答布叶护可汗麾下军营中。
狂风卷起积雪,漫天狂舞,在狂风卷起的积雪之下,突厥人的死尸,和死去的牲畜马匹尸体,随处可见。
大营角落中,一名突厥将领怜惜的抚摸着马臀上的伤疤,叹了口气道:“说什么大唐在丰州没有防备,现在已经打了十天,死伤一万两千多儿郎,连丰州的城头,都没攻上去。”
另外一名突厥将领抱怨道:“再这么耗下去,就算人没事,牛马也要死光了。”
那名战马受伤的将领,愤愤的道:“颉利这个疯子,这是要把草原的子民们,都带进火坑里……”
周围的突厥将领们一个个唉声叹气。
就在这时,一声咳嗽在背后响起。
众将领循声望着,只见答布叶护可汗阿史那社尔一脸铁青的走来。
众将领吓得大气不敢出,阿史那社尔一言不发,沉默的走进自己的大帐。
作为一个百战余生的统帅,阿史那社尔非常清楚,虽然说人多力量大,可是,打仗的时候,并非军队越多,就一定会胜利。
现在,颉利可汗不仅联系了高句丽、扶余、新罗、百济、奚、契丹、、羯、党项、吐谷浑、吐蕃、回纥、高车、丁零、铁弗、铁勒、薛延陀等部落与国家,甚至还联合了拜占庭与萨珊帝国。
事实上这一百多个部落与国家,矛盾重重。特别是位于西突厥西方的萨珊帝国与拜占庭帝国,从萨珊帝国建立起那一天起,萨珊帝国就与罗马帝国相互攻打了三四百年。仅仅罗马帝国时期的皇帝,就被萨珊帝国干掉了三个,他们之间的矛盾,双方世代为仇,绝对不是一纸契约就可以抹平的。
除非这场战场可以有一方彻底倒下,否则他们没有握手言和的任何可能。
偏偏,颉利可汗自信到以为凭自己居中调停,双方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国与国之家的斗争,特别是牵扯到数百年持续的战争,谁敢言和?
特别是拜占庭帝国,他们的皇帝可不是仅仅依靠血缘关系,直接世袭,而是需要经过教廷与元老院、军方一致同意,才可以加冕为皇帝。可以说,哪怕是希拉克略也无法轻易做出这个决定。
毕竟,当皇帝不能代表国民的利益时,拜占庭帝国就会更换皇帝。希拉克略这个人,原来是阿非利加省督之子,他在最恰当时机站了出来,推翻了原来的皇帝福卡斯,福卡斯也是经过政变当上的皇帝,他在清除异已的时候,希拉克略反对他,起兵最终打败了福卡斯。
拜占庭帝国的皇帝,与中原皇朝的皇帝并不一样,他们名义上是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可是他们还有元老院以及教廷牵制着。
偏偏,颉利河汗相信希拉克略的特使。
当然,不仅仅是萨珊帝国与拜占庭帝国有着血海深仇,事实上高句丽与新罗、扶余、百济他们也是打了足足数百年战争,双方势同水火。
这么多的势力与国家,根本就没有联合在一起的可能。
但是,固执的颉利已经听不进任何反对意见了。
就在阿史那社尔浮想联翩的时候,大帐内出现一名唐人。
阿史那社尔马上就把手握到了刀柄上。
但是这名唐人使者郑元寿淡淡的笑道:“答布可汗,我是来帮你的!”
阿史那社尔狐疑的道:“帮我?”
郑元寿笑道:“答布可汗,你是处罗可汗的儿子,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处罗可汗是怎么死的吗?”
处罗可汗死于暴毙,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可是,阿史那社尔却明白。
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阿史那俟利弗设当上可汗不足两年的时间,突然暴毙。偏偏他的父亲身体非常健康,而且死的时候不过三十七岁,作为一个男人,三十七岁的时候,正是男人一生的黄金年龄。
阿史那社尔望着郑元寿道:“这是我们突厥人的事,用不着你们唐人操心,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不杀你,你回去告诉你建成,我阿史那社尔说狼的子孙,有自己的骄傲和传统,颉利和我有杀父之仇不假,但是,我会通过堂堂正正的手段,来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但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与外人联手,来对付自己的部族同胞。”
郑元寿耐心的劝道:“以颉利可汗的实力,你根本就没有机会报仇!”
“那是我的事!”说着这里,阿史那社尔道:“来人,送走唐使!”
……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好在陈应准备比较充分,运到统万城的粮食非常多。梁师都麾下的这几十万张嘴还难不倒陈应。
当梁师都这个草头王,只能以牛肉干为主粮的时候,普通百姓已经和难民没有什么区别了。
几乎人人都是饿得皮包骨头。偏偏这些人的饭量极大。
陈应望着一个孩子,捧着一个比他的脑袋还要大上一圈的饭碗,一口气喝掉足足两碗米粥的时候,陈应怀疑会不会把他撑死。
望着众百姓狼吞虎咽,陈应终于如释重负。
平定梁师都之战,过程虽然简单。
可是,为了减少伤亡。陈应准备的时间可不短。如果算是自陈应从西域返回长安的时间开始算起,那么准备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年。
竟然以如此微小的伤亡落下帷幕,实在是万幸了。
受伤的梁军士兵被送往战地救护队抢救,没受伤的在唐军士兵的押送下走出统万城,然后被安置到各个州县去。
对于他们而言,战争已经结束了,放下仇恨,开始崭新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平定梁国战役即将落下帷幕。
进展远比陈应想象的还要顺利。
没办法,现在的梁师都已经山穷水尽,一支吃不饱的部队,就算战斗力再高,那也要有力气打才行。更何况,唐军将士的战斗力,与另外一个时空相比,强大了不止一截。
至少,在装备方面。明光铠甲的着甲率,几乎达到了百分之九十,陈应麾下的灵州定远军与河东军是大唐数一数二的强军。
最重要的是,现在梁国百姓已经厌恶了战争,他们都想过着好日子。梁国与灵州不远,灵州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他们肯定可以听得到,也看得见。
在灵州普通百姓人家,根本就不会担心粮食不够吃的问题。而且,因为闲时可以做工,他们不仅可以衣食无忧,而且隔三差五,还能吃上一顿肉。
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了,不赢才叫没天理。
统万城三万七千余名梁军士兵,,几乎是兴高采烈地成为俘虏,按照唐军的指示排着队走出统万城,接受安置的。
在此之前,就有不少梁军士兵瞒着上头跑过来向唐军投降,然后被安置到各个县去,或在农场干活,或进工厂打工,小日子也过得下去,有这么多例子摆在前面,绝大多数人打心里都不愿意跟唐军打仗。
这样的结果对他们而言,是再好不过了。
他们是满意了,但是长安朝廷方面的官员却叫苦不迭。
这一下子涌入了二十来万人,二十多张嘴,叫他们怎么安置得过来?
吃饭暂时还不成问题,仓库里的粮食储备还很多,但是总不能一直养着这么多人吧?该怎么给他们分地,安排他们工作?头疼,真的是很头疼!
得知陈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平定了夏州、延州以及庆州全境,杨蓉就拿出百折不挠的劲头,前来找陈应。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延州的资源。
延州,其实也是一块宝地。
在古代时候。延州是中国境内为数不多的地方,可以开采原油。
延州有三百多口原油井,可以出产轻质原油。随着陈应的土法提炼技术的运用,这些被提炼的原油,成为民间极好的照明灯油。
关键是,这种火油比菜籽油以及桐洞燃烧亮度高,而且在提炼的时候,还可以产生烟灰,这种沥青烟,是制造墨的最佳原料。
这边,陈应刚刚站上饭碗。
杨蓉带着迷人的笑容走进陈应的帐篷里,这个杨蓉绝对是一个妖精,明明是四十多岁的大妈级别的女人。
然而,她仿佛是上天的宠儿,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她比李道贞足足大了二十二岁,比李秀宁也大了二十一岁,可是她如果与李秀宁、李道贞站在一起,冒充姐妹,绝对没有人会怀疑。
她与应国公武士站在一起,说是夫妻,更像是父女。事实上,武士与杨蓉的年龄相差无几。
杨蓉的笑容是如此的甜美,几乎将周青和郭洛给电昏了,直到人家都走进去了都没有想到要阻拦。
陈应正在扒饭,看到杨蓉进来,愣了一下,腮帮鼓得圆圆的,含糊不清的问道:“大表姐,你怎么来了?”
杨蓉淡淡的微笑道:“你们都要打大仗了,我能不过来看看吗?”
说着,杨蓉毫不客气的找位置坐下,真心实意的对陈应道:“小表弟,恭喜,功大莫过于灭国,你一战而灭梁师都一国,将来朝廷也少不了重赏你……”
“大表姐,你也是世族门阀出身,哪怕不懂政治,也应该明白,在这个时候,我的功劳越大,对我个人而言,不见得全都是好事!……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一点弯都不绕,习惯了用优美的辞藻把对方捧得飘飘然,再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引向核心,然后委婉地提出自己的意愿,最后达成协议杨蓉。
面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表弟,还真没有办法,她只好稳一稳心实,说道:“其实还是那句话,延州非常感兴趣……”
“然后呢?”陈应反问道。
杨蓉道:“我希望我们武氏,可以拿下夏州、延州所有的矿产开采权!”
李建成登基开始,实施精兵简政。然而,这就是节流,无法解决从根本朝廷财政收支不足的问题。
在陈应一番洗脑之下,李建成终于松动了态度。
准备矿产资源,准确的说,就是盐铁私营化。
盐铁专营,对于朝廷而言,暴利是极大的。然而,这却有了一个最大的弊端,那就是限制了盐铁产业的生产规模。
就比如后世的国营保险业务,原本是年年亏损严重。后来,开放民营保险业务,保险业迅速成为中国支柱产业之一,年产值超过二十万亿。
这就是市场经济条件下,由市场进行调节。
开放民营钢铁经营,主要是因为大唐将来需要的钢铁实在太多了。此时,从北庭到敦煌的驰道已经修通,在这两千里的驰道上,原本两千里地,哪怕是快马,也需要五天时间才能走一趟。
可是,如果是马车,那么至少需要十天到半个月功夫,如果是重载,这个时间会延长到半个月或一个月。
可是铺设了钢铁轨道的驰道,这个速度已经可以达到重载运输五天两千里,平均每天可以行驶四百余里。如果轻载,三天时间就可以跑两千里。
李建成和满朝诸公,都看到了驰道的好处。
在规划中,大唐从长安到洛阳的驰道将于开元二年的四月线全线贯通,从长安至灵州的两千里驰道,也将从开元二年年底修通。
按照现在大唐的钢铁生产规模,钢铁还有极大的缺口。
李建成甚至准备把大唐三百六十七个州,所有的驰道形成大唐的交通网络。
陈应放下筷子,唉声叹气的道:“哎呀,大表姐,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这种事情,我做不了主!”
“怎么可能做不了主呢?”杨蓉皎洁的一笑,媚眼传递着。
陈应不敢抬头,正视杨蓉的目光。
杨蓉拿着手绢递陈应擦掉嘴角的饭粒,一边笑着,一边指着陈应道:“你怕以权谋私?”
陈应点点头。
当然,这是陈应的推辞。
陈应如果签署矿山转移协议,朝廷肯定要做背书。
只是,陈应不想这么做。
杨蓉道:“你也不想想,如果咱们不是姨表亲,我能帮你吗?”
“你这是坑我,哪里是帮我?”陈应没好气的道:“有你这样帮我的吗?”
“哎……”杨蓉叹了口气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的功劳越大,朝廷越是忌惮,当然,陛下与你的私谊甚深,一时半会没有人敢去弹劾你,可是……你至少也要犯点错吧?人非圣贤熟能无过?”
听到这话,陈应恍然大悟。
留侯还自污呢。
何况自己?
陈应脑袋急转,感觉是时候以权谋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