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觉得师尊真的很神奇。
因为每当他感到难过、沮丧甚至无助时, 只要在师尊身边,触碰到师尊的体温,看到师尊还好好的, 沈星河便能一扫所有软弱和忧虑, 再次变得元气满满,一往无前。
当然, 从师尊并未拒绝自己的举动,沈星河也看得出来,师尊一直对他分外纵容。
除他爹沈轻舟外,这世上或许再找不到比师尊对他更好的人。
每当意识到这件事,沈星河就觉得心中又暖又胀, 恨不能守着师尊到地老天荒,把世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师尊。
沈星河就靠在云舒月颈边, 因此他这番细小却又真挚炽热的心音,仿若耳语般落在云舒月耳中。
虽然早已不是第一次听沈星河说这些, 但这一刻,云舒月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热了起来。
……
从师尊身上汲取到足够的温暖和动力后,沈星河很快恢复人形,不好意思地对师尊笑了笑。
虽然不好意思, 但因为之前曾短暂与师尊断开过连接, 即便恢复人形, 沈星河也还是下意识黏在师尊身边,抓着云舒月的袖口不松手。
云舒月也任由他抓着, 甚至还温和地揉了揉沈星河的头发。
见师尊脸上没有一丝不悦和勉强, 对他粘人的举动似乎习以为常,沈星河心底最后那点不安也被一扫而空,眉眼弯弯对云舒月笑了笑。
师尊维持人形已经有一会儿了, 沈星河其实有点担忧师尊这样会不会太过勉强——他还没忘记师尊之前化形后发间的雪白叶片,那是化形不完全的表现。
听到他的心音,云舒月也不多言,转瞬便卷着沈星河飞上了天,向万剑宗疾驰而去。
眨眼间头顶已是漫天星斗,云端之上,沈星河紧张地攥紧云舒月袖口,担忧地小声问道,“师尊,您的灵力恢复了?”
云舒月闻言,终于忍不住敲了下他的脑壳,无奈道,“为师如今已是合体期。”
【合体期怎么了?】
【师尊之前明明还那么虚弱的样子。】
沈星河忍不住在心中嘀嘀咕咕。
但其实沈星河很清楚,修为越高,对万物的感知便越敏锐,尤其是对游离在这世间的灵气,对灵力的吸收也若呼吸般自然。
不说是师尊这个合体期,就算是他这个化神,在气海空虚的状态下,也不消片刻便能恢复不少灵力。
更何况他们身上还有那么多好东西。
想到好东西,沈星河顿了顿,忽然想起之前他们在灵力匮乏的丹阳秘境中渡劫时,师尊应该也耗费了大量库存。
一想到此,沈星河立刻又小声问云舒月,“师尊,您身上的灵石灵宝还够吗?”
问完后,沈星河顿时觉得自己说了废话,因为就算不够,师尊肯定也不好意思跟他张口啊!
虽然很清楚师尊应该很富有,但沈星河之前渡化神雷劫时,库存都消耗了不少,想来师尊的合体期雷劫消耗的天材地宝没准比自己多多少倍。
沈星河又开始在心里骂狗天道了。
边骂边拿出一块储物玉佩,献宝似的送给云舒月。
那玉佩云舒月认得,正是不久前夜枭送给沈星河那枚。
神识从那玉佩上轻扫而过,云舒月发现那里面恰好叠了七枚储物玉佩——除沈星河送回给夜枭的那枚,这里已是全部。
沈星河竟一块都没给自己留。
云舒月顿了顿,并未伸手接那玉佩。
沈星河对灵石灵宝以及天材地宝一直有着浓厚的兴趣,之前亲赴丹阳秘境,也是奔着丹阳藏宝库,真找到藏宝库时也确实一度乐不思蜀。
但其实云舒月很清楚,沈星河的物欲几乎为零,之所以一直对这些外物如此热衷,不过是为了“养他”——
在对他好这件事上,这孩子一直乐此不疲,也从不吝惜送给他任何东西。
但其实,云舒月并不缺这些。
他也不止一次想问沈星河,究竟知不知道,这世上没有哪个徒弟,会像沈星河这样掏心掏肺地孝敬师尊。
云舒月不说话也不看人时,其实看上去十分冷淡。
沈星河看着他冰雕玉琢似的侧脸,见师尊似乎在垂眸思索什么,并未收他递过去的玉佩,心中忽然有点不安。
脑海中不知怎么,又想起不久前“蝉不知雪”被收回师尊衣袖中的画面,还有师尊现在迟迟不收玉佩……
【君伏,我是不是有哪里惹师尊不高兴了?】
他小声在神魂中问君伏。
话音刚落,沈星河便发觉掌心一热,见师尊拿走了那枚玉佩。
沈星河便立刻把那点刚冒头的疑问和不安抛在脑后,又高兴起来。
见沈星河的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云舒月无奈地摩挲了下指尖的储物玉佩。
他很快自那玉佩中取出三枚储物玉佩,把剩下的推回给沈星河,温声说道,“这些足以。”
知道师尊一向说一不二,沈星河也没勉强,反正师尊已经收了三块,大不了以后发现师尊那不够的时候他再拿出来。
一想到此,沈星河便笑着把那还剩四百年飞羽集资源的玉佩收了回来。
破晓时分,云舒月师徒顺利抵达万剑宗。
但他们却并未像第一次来万剑宗时那般高调,只悄无声息潜入柳狂澜所居住的问剑峰。
这还是沈星河提议的。
因万剑宗如今形势复杂,沈星河和云舒月又在各大势力的悬赏榜上,一旦露面,还不知会怎样,沈星河并不想因自己和师尊给柳狂澜带去麻烦,尤其是在不知道柳狂澜如今是否安好的情况下。
问剑峰与八百年前似乎并没有区别。
太阳尚未彻底苏醒前,漫山遍野的花海也还在沉睡。
这本该是一个宁静的早晨,沈星河却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响。
前往花海别院的脚步顿了顿,沈星河神识一扫,便看到花海之外,已是青年模样的摇光正与几个剑宗弟子对峙,气氛看起来有些紧张。
只听为首的剑宗弟子沉声道:“摇光长老,您这是何意?我等受宗主之命,前来拜访太上长老,您为何执意阻拦?!”
摇光却依旧面色不善,对那几个弟子道,“我说过,我师尊在闭关,不见任何人。”
说到这,摇光“噌”地拔出腰间长剑,直指那几个剑宗弟子,“即便是宗主门下弟子,也不得擅闯问剑峰!”
“你——!”
气氛一时间颇有些剑拔弩张,沈星河却完全不担心摇光,因为那几个剑宗弟子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元婴,远不是摇光的对手。
时隔近八百年没见,沈星河发现摇光看上去成熟了很多,甚至还蓄起了小胡须。
沈星河:……
好怪,再看一眼。
神识忍不住又扫向摇光的小胡须,沈星河正暗自在心中发笑,手中却忽然一紧。
沈星河回神一看,才发现师尊已走出去好几步,却因为被他扯着袖口,再不能前行。
猝不及防对上师尊淬银的美目,沈星河心中讪讪,连忙上前几步跟上师尊,向花海深处走去。
边走沈星河边传音给云舒月,【师尊,剑宗内部好像确实出了不小的问题。】
不然根本不可能有弟子擅闯问剑峰,还敢对已是长老的摇光叫嚣。
云舒月如今已是合体期修为,沈星河是化神,整个剑宗除柳狂澜外,再没有与他们修为相当的人,因此直到进入花海别院,依旧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别院之中依旧若八百年前般宁静雅致,但或许是天光微亮的缘故,也或许是院内未点烛火,看上去竟有几分冷清。
沈星河很快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认出那是柳狂澜的声音,沈星河心中顿时一惊,神识刚要扫过去探查柳狂澜的情况,却忽然被师尊的神识挡住。
沈星河侧首看向师尊,只见师尊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稍安勿躁。
沈星河便暂停下脚步,与师尊一同听着屋内的声音。
他很快听到一阵细微的吞咽声,似乎是柳狂澜在喝药,沈星河也确实嗅到一股浓郁的药香。
屋内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沈星河很快听到那人的声音,忆起那似乎是他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医修花自栖。
只听花自栖略显不悦道,“外面又在吵什么?古老头如今是越发放肆了,你明明早已放出潜心闭关的消息,他却三天两头派人过来试探,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柳狂澜闻言似乎笑了,“大概是在盼着我早点死吧。”
话音刚落,柳狂澜便被花自栖狠狠拍了下,“死什么死?我花自栖要留的人,阎王来了也休想带走!”
柳狂澜又忍不住笑,“是是是,是我说错了,我们花大夫最厉害。”
说完,柳狂澜忽然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咳着咳着,指缝里便又有了一丝血腥气。
花自栖顿时沉默。
半晌后,才低声对柳狂澜道,“你放心,等那几味药找到,我一定能治好你。”
见他俊秀的眉眼间暗生沉郁,似乎隐隐做了什么决定,柳狂澜微微凝眉,掏出手帕擦干净唇边和掌心的血迹,这才认真对花自栖道,“不要去找药王谷。”
心思一下被柳狂澜戳中,花自栖惊讶地看向柳狂澜,就见柳狂澜笑着对他道,“不然你再出事,我可没把握一定能带你回来。”
花自栖:……
这家伙,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两人又拌了几句嘴,花自栖说不过柳狂澜,被逗得恼羞成怒,很快便离开了。
花自栖离开后,柳狂澜唇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目光很快落在卧室外的屋檐下,柳狂澜神色冷漠道,“不知何方道友来此,可否现身一见?”
明明处于隐匿状态,却被柳狂澜目光精准锁定的沈星河:……
咳,他明明也是化神,为啥还会被柳前辈察觉到?
而且,看柳前辈的面色,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一想到这,沈星河立刻挪到师尊身后,企图用师尊挡住自己。
难得见他这么怂,云舒月眼中闪过一丝浅淡的笑意,很快在檐下现出身来。
顺便把沈星河带了出来。
沈星河悄咪咪从师尊身后探出头来,对正靠在床上,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柳狂澜挥了挥手,微笑着道,“柳前辈,好久不见。”
话音未落,忽见柳狂澜一脸喜色地从床上直冲而下,张开双臂直奔他们而来,“阿月,小星河!你们果然还活着!”
沈星河:……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了,但果然,“阿月”什么的他听着还是感觉好怪啊啊啊!
还有,柳前辈是不是也太热情了?
这是要把他和师尊都抱住吗?
正想着带师尊躲开会不会不太好,沈星河腰间忽然一紧,在被柳狂澜抱住的前一刻,被师尊精准带离原地。
“蝉不知雪”“啪”地拍在柳狂澜身后,直把人拍进屋外的花丛里。
笑容瞬间凝固的柳狂澜:……
很好,熟悉的配方,熟悉的“蝉不知雪”,果然不是他在做梦。
这对儿可恶的师徒,是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