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嘲风。】
沈星河微怔, 下意识问道,【不是嘲风还能是谁?】
君伏:【是符熄。】
沈星河皱眉, 暗自打量正与摇光对峙的嘲风,【可他身上的气息明明与嘲风一样。】
话音刚落,沈星河忽然想起什么,顿时头皮一麻,小声问君伏,【……那你可知嘲风在哪里?】
君伏沉默一瞬,这才淡淡说道,【在他肚子里。】
沈星河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要不是这些年一直坚持练习表情管理, 早绷不住了!
符熄有吞天蟒血统, 吞天蟒这种族, 单听名字都能见其凶残。
上一世沈星河就听闻, 符熄之所以能登上乾元帝尊宝座, 是因为他吞掉了父亲焚天帝尊及所有兄弟,这才修为暴增, 登临帝位。
但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还有, 符熄为什么要刻意伪装成嘲风出现在他们面前?
又为什么能如此完美模拟嘲风的模样和气息?
难道这也是吞天蟒的种族优势?
与被这突如其来消息惊到的沈星河不同, 摇光此时正面色不善与“嘲风”对峙。
乍一见摇光挡在沈星河身前, “嘲风”刷地展开折扇,金色竖瞳微眯,居高临下打量摇光,“原是摇光真人,你怎会与沈公子在一处?”
摇光闻言, 立时一顿。
沈星河也被这问题拉回思绪,暗暗皱眉。
若此时不是在这凶险异常的丹阳秘境内,若沈星河不曾知晓面前这“嘲风”内里有多凶残,他或许还会像十二年前一样,继续撇清与摇光的关系,与摇光分道扬镳,以保证摇光不被他牵连。
但……
符熄连身为他亲兄弟的嘲风都能说吞就吞,沈星河实在担心,一旦他真与摇光分开走,符熄会不会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生吞了摇光。
一想到此,沈星河立刻就要出声。
摇光却比他更快,沉着脸冷声说道,“与你无关!”
说完,摇光立时转头对沈星河道,“沈师弟,你不是要去找师醉心吗?我们走!”
虽然十二年前摇光就已知晓沈星河与他撇清关系是在保护他,但此一时彼一时。
这嘲风明显对沈星河图谋不轨,摇光觉得,自己一定得亲眼看着才行。
而且,这丹阳秘境危机四伏,摇光也不放心沈星河独自一人。
事已至此,沈星河自然不会再反对,继续与摇光赶路。
察觉那二人也跟了上来,沈星河心中微沉,传音对摇光道,【当心那二人。】
与此同时,容烬也正传音给“嘲风”,【你与沈星河说太多了。】
多说多错,容烬担心他会露出马脚。
知道容烬指的是那些提及“符熄”的话,“嘲风”却并未回答他,金色竖瞳中隐约闪过一丝冰冷的烟灰,脑中也偶尔会泛起些本属于嘲风的记忆碎片。
符熄却并未在意,因为这本就是吞噬他人的后遗症。
待他把嘲风的肉身和魂魄都彻底消化掉,便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话说回来,之前沈星河提及“符熄”的事,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双眼微眯盯着沈星河的背影,符熄脑中忽然又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似乎与沈星河有关。
但还不待他细看,那画面便迅速消散。
自片刻前见到沈星河起,符熄心中便隐约感受到一股难言的喜悦。
他也直到这时才知晓,那被他吞掉的嘲风,对沈星河竟真有几分喜爱,不然也不会连带着影响到他。
而在看到摇光与沈星河并肩而行时,他也同样感受到了愤怒的情绪。
这对万事不走心的符熄来说,倒有些新鲜。
……
又跋山涉水三天后,沈星河感知了一下,惊喜地发现,再翻过一座山头,他便能与师尊会合。
沈星河顿时干劲十足,卯足了劲儿开始爬山。
这三天中,沈星河与摇光也遭遇过十几次伏击,上百次火并,两人配合默契,倒是都没受伤。
至于跟在他们后面的符熄容烬,沈星河竟再没能甩掉他们,偶尔遭遇攻击时,那两人甚至还会上前帮忙。
沈星河却并不敢掉以轻心,也叮嘱摇光不要放松警惕。
事实也果然证明,那两人确实心怀鬼胎。
这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天堑般横亘在沈星河找师尊的必经之路上。
沈星河与摇光爬了大半天后,终于到了半山腰,却忽然遭遇一群于此处占地为王的火云豹。
火云豹为火系群居灵兽,沈星河神识一扫,发现这群火云豹竟有上千只,且大多有元婴修为,头领更是已有出窍修为。
沈星河顿时深吸一口气,提刀便冲了上去。
另外三人见状,也没说什么废话,只迅速攻向那群火云豹。
这几人除沈星河外,都已是元婴中后期修为,对付那些等同元婴的火云豹倒也不算太费力。
沈星河虽已有出窍期,但他并不想让狗东西们知晓这件事,因此离望月峰前,便把修为压制至元婴期。
此时倒也不好暴露,只出刀的速度越发凶残。
那火云豹首领狡猾得狠,站在高处观察一会儿后,敏锐发觉了什么,很快咆哮一声,对火云豹群下了命令。
沈星河虽精通鸟语,对走兽的语言却一窍不通。
摇光和“嘲风”也是如此。
倒是有狼妖血统的容烬,听到那啸声后眸光一闪,心中很快有了主意。
沈星河很快发现,这些火云豹竟把他四人一分为二——他和“嘲风”在一处,摇光和容烬在一处。
“嘲风”竟也像是在配合那些火云豹。
每次沈星河想突破重围,去摇光那边,“嘲风”都会恰好挡住突破口,直打得沈星河火气直窜。
“滚开!”
他借劈火云豹的时机狠狠向“嘲风”砍了一刀,被“嘲风”险险躲过。
躲过后,见沈星河面色不善,“嘲风”竟也不恼,心中甚至还生出一丝奇异且熟悉的愉悦。
脑海中又闪过模糊的片段,“嘲风”耳边似乎隐隐听到一声“符熄师兄”,动作立时一顿。
虎视眈眈的火云豹瞅准时机,瞬间窜上他肩头,狠狠咬向“嘲风”颈项。
“嘲风”立刻抬手挡住,手臂瞬间被火云豹咬得鲜血淋漓。
但紧接着,那火云豹便被他用折扇捅了个对穿。
“嘲风”却并不在意,只抬眸看向仍专心砍火云豹的沈星河,又眯眼笑了,“沈公子好狠的心,竟眼睁睁看着我受伤。”
这次沈星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又砍翻一串火云豹后,火速往摇光那边去了。
看着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嘲风”心中忽然又现出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他微眯起眼睛,揉了揉泛疼的额角,忽然低声对不知何人道,“王兄还真是出人意表,死了也不让弟弟安生。”
……
沈星河并不放心摇光与容烬单独相处。
虽然他之前已不止一次提醒过摇光,要小心容烬,但只要一想到容烬是连对自己都能下狠手的狗东西,沈星河就十分担忧。
摇光此时的情况确实不怎么好。
片刻前他好不容易解决完上百只火云豹,正想喘口气,鼻间却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
摇光心中顿时一凛,意识到这香气有问题,但纵使如此,他眼前却还是一阵模糊。
身形晃了晃,待摇光好不容易站稳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臂竟被人扶住了。
而那扶住他的人,竟是——
“阳师兄?!”
摇光顿时睁大眼睛。
阳师兄,柳阳,是整个问剑峰乃至万剑宗的禁忌。
他曾是摇光最喜欢且崇拜的大师兄,十七年前却莫名狂性大发,接连杀害二十几位剑宗弟子,被他们的师尊柳狂澜亲手废去修为剑骨,逐出师门。
在那之后,柳阳便彻底失去踪迹,摇光也再没见过他。
但现在,他却忽然又出现在摇光面前。
虽然明知道这其中有蹊跷,但面对源源不断袭来的火云豹,摇光却并没有时间深思,很快又陷入对火云豹的苦战中。
然而没过多久,摇光便发觉,体内忽然窜上一股邪火。
身体渐渐开始发热,陌生的热流也迅速向身下涌去,摇光立时顿住,猛地甩了甩头,却只觉得头更晕更热了。
注意到他的情况,柳阳立时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扶住摇光的手臂,关切道,“小摇光,你怎么样?”
听到这声熟悉的“小摇光”,虽然明知道这人是剑宗的罪人,摇光却还是眼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但他还是坚定地推开了柳阳。
柳阳见状,眼中一沉,并未再说什么。
摇光的状况却越发不好,很快连站都站不住了。
柳阳这才半拉半抱,带摇光离开火云豹的领地,来到一处巨石后方。
……
沈星河找到摇光时,摇光的领口都已被人扒开,神志不清的模样一看就中了招。
而那正准备做坏事的狗东西,正是容烬!
一想到自己要是再晚来几息,摇光没准就清白不保了,沈星河顿时气得不行,“绝欲”长刀瞬间落在掌心,对着容烬就劈头盖脸一顿狂砍。
容烬只有元婴中期,按理说并不可能躲过沈星河的攻击。
但也不知为什么,面对盛怒的沈星河,他虽躲得费力,且时不时被砍到,却一直没有受致命伤。
甚至还有功夫调侃沈星河,“沈师兄这是做什么?”
“摇光师兄中了毒,我正要帮他排解呢。”
沈星河当然看得出摇光的情况不对劲,而且他用脚趾甲想都知道,摇光的毒一定是容烬下的。
想到容烬说的“排解”二字,还有摇光一脸潮红的模样,沈星河眉心一跳,忽然停手,回头往摇光身上扔了个冰凝诀。
摇光顿时被冻得一哆嗦,头脑清明一瞬,模糊地道,“……怎么回事?”
说完,他忽然皱眉看了看四周,喃喃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了柳阳师兄……”
一听到“柳阳师兄”,沈星河顿时瞳孔一缩,什么都明白了。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摇光前世惨烈至极的景象,还有他直到那时,仍似这般唤着“柳阳师兄”,沈星河忽然看向容烬,深吸一口气后,才努力克制住自己杀人的冲动,对容烬和已跟上来的“嘲风”道,“都给我滚!”
“不要再出现在我和摇光面前!”
容烬远远看着摇光,在看到摇光又唤出“柳阳师兄”时,目光微闪,脸上却仍似笑非笑,对沈星河道,“若我们不走呢?”
沈星河脸色一沉。
刚想说什么,一个冷淡的声音忽然横插而入。
“那便把命留下来。”
话音未落,那人已现于沈星河身前,虽并未刻意做什么,无形的气场却已牢牢护住沈星河和摇光。
虽然那人是背对着他的,沈星河还是一眼认出来人。
眼中一亮,沈星河立时扯住来人的袖口,开心唤道,“师……醉心!”
云舒月闻言,垂眸看了眼喜形于色的少年,袖中黑色的“蝉不知雪”很快窜出来,亲热地蹭了蹭沈星河的脸颊。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嘲风”和容烬都已沉下脸色。
师醉心有出窍修为,他二人就算联手,也不可能讨到好处。
因为此,在师醉心出现的那一刻,“嘲风”和容烬便知道,他们的计划再次搁浅了。
也不可能再继续纠缠沈星河和摇光。
但……
鬼使神差地,离开前,“嘲风”忽然看向沈星河,高声问道,“沈公子,十二年前望舒仙尊曾以你已有道侣为由,拒绝嘲风的示好。”
“如今我倒是想问上一问,你那道侣,难道就是这师醉心?”
沈星河闻言,冷哼一声,刚想说这不干“嘲风”的事,让他赶紧滚滚滚。
就听师尊淡淡说道,“不错。”
沈星河:???
那一刻,沈星河险些又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但紧接着,他便看到“嘲风”和容烬仍紧盯着这边,尤其关注他的表情。
虽然不知道这俩狗东西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沈星河肯定不会拆师尊的台。
因此,虽然心里已经电闪雷鸣,觉得这样简直太离谱也太罪过了,但面上,沈星河却仍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忽然握住师尊的手,挺胸说道,“对!我道侣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