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除了景郁所有人都震惊不已,掿跪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瞪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父亲,脑子里面一片混乱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而其他长老一直都认为掿是莲儿和金羽的孩子,巨子念着和羽王的旧情才会收养,根本就不知道她养大的竟然是皇子,墨家竟然养大皇子,他们一时间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白灵月根本不管这些人的反应,说:“好了,这件事交代了之后,墨家第五十任巨子,也就只好由我的大徒弟白诺来担任,大家有没有意见?如果有意见可以提名,我们可以进行推选,不一定是我的徒弟才能做巨子。”
还是没人敢说话,她盯着这些人,仔细盯了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景郁和一脸不知所措的诺,接着说:“是有意见还是没意见?你们和我从来都不用这样吧?就算我养大一个皇子,没告诉你们,你们也不用这样抗拒我吧?”
“咳”,程彦顶着压力咳了一声,“那个,巨子大人,我们觉得诺……白诺是可以胜任的。”
“好吧,那么白诺,你过来,接戒指和玄衣。”她看向诺,可是诺只是怯怯看着她,没有动作。
她摘下了巨子戒指,也脱下了玄衣,也并不强求大弟子的反应,回头看着云天,说:“皇上,我白灵月用人格担保,这个孩子是莲儿生的,是你的孩子,你可以放心带回去。”说完又看向脚边跪着的掿,“我希望把符令交给云掿,因为他将是巨子最紧密的伙伴,大家有没有意见?”她一说完景郁就走了过来,掏出符令伸到掿面前。“掿,不管你以后成为什么人,你终究还是墨者,七星就当是师父送你的礼物,你现在进宫,根基不稳,需要有一点东西握在手里。当然,你师姐作为你的妻子,也会跟你一起走。”
她话一落地,云天忽然上前来,一把抓住掿的衣服,扯得露出肩头,厉声说:“白灵月,你不要和朕耍花样,他肩头没有墨家刺青,根本不是墨者,你怎么能把墨家符令给他?”
“谁告诉你墨家刺青都在肩头?”她毫不畏惧地迎视他,“我的肩头也没有刺青,当做巨子来培养的墨者,刺青是在更隐蔽的地方的,你以为我没有胆量把你的儿子培养成墨者吗?”
她话刚说完,掿忽然挣脱了云天的手,扑上来死死抱住她的腰,大声喊着:“师父,您别赶我走,我以后一定听话,一定好好练功不偷懒,不打架,不耍脾气,您说什么都行,您别赶我走!”说着说着一个大小伙子就哭起来。
他一哭,白灵月也跟着鼻子发酸,轻轻敲一下他的头,说:“多大的人了?还哭!是让你去找你亲爹,又不是去死,哭什么?”没说完声音就哽咽了。
这时候诺走过来,也一下子跪在了她脚边,抬起头哭着说:“师父,我们不走,哪儿也不去,就陪着您,您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我们没有父母,您才是我们的父母,别赶我们走!”
掿还是紧紧抱着她的腿,头往她怀里面埋,喃喃着:“师父,您答应过我不会再赶我走,您不能食言!”
是她答应过,再也不会赶他走,那是七年前,他刚满十五岁,情窦初开的少年爱慕自己的师姐,看不惯天权总是缠着诺,两个人从小就不太对盘,又有了这么个因由,经常斗来斗去。本来这样的事情她不打算插手,何况男孩子之间斗一斗无所谓的,但是掿到底还是孩子,不知轻重有一次给天权设了个陷阱,天权掉进陷阱时也没能保护好自己,受了很重的伤。她当时一看到那么多血,情绪已经失控,一瞬间想到他是云天的儿子,就觉得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发疯地冲他喊:“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手足相残,这么残忍的天性,走,再也不许踏入墨家半步!”
他不走,死死跪在院子里不起来,所有人都给他求情,诺因为事情因自己而起,求情无效就陪他跪着,两个孩子从黄昏一直跪倒第二天清晨,她也睁着眼睛度过了整个黑夜。她发现自己真的舍不得,就算他是云天的儿子,养了这么多年,他已经是自己的孩子了!天亮的时候天权由天机和天枢扶着,对她说:“巨子大人,要不然我们都给您跪下,只是我们闹着玩儿闹过了,没那么严重,我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算是给了她一个台阶。她走到院子里,看着两个跪在院子里的徒弟,诺睡着了,就靠在掿身上,而掿则一直跪得笔直。瞬间她想起幼时的自己,也是这样和郑洛在这个院子里罚跪,再没什么原不原谅,走到他们面前说:“把你师姐叫醒,跪了一夜腿不麻啊?早课不用上了。”说着把止疼化瘀的药膏丢在他面前。
“师父,您不赶我走了?”他一脸孩子气地惊喜抬头望着她,一点也不怪她昨天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还不快起来?”她在担心两个人的腿。
“那么师父,您答应我以后都不要赶我走,行不行?我肯定听话,再也不调皮了,您别再赶我走了!”诺跪着上前几步,拉住她的衣摆。
“臭小子!”她的反应是抽出自己的衣服,给了他一脚。
从那以后他确实收敛一些,而且和天权不打不相识地成了最好的朋友,而她和两个徒弟的关系,似乎也比以前更亲厚。
往事历历在目,两个徒弟跪在自己脚边仍然在哭,景郁站在一边也跟着抹眼泪,而云天,已经走了过来。他看着她微红的眼睛,点点头,说:“很感人,白灵月,你赢得很彻底,但是这就是你要的吗?要朕的孩子叫你娘,不再认我,就这样?”
她怀疑他的血真的是没有温度的,但是转念谁的亲生儿子对别人这样,谁都没有好情绪,她让自己冷静了一下,对他说:“屋里说话。”说着把掿的胳膊从自己腰上解下来,扔下一院子的长老和两个从地上爬起来的徒弟。
“我没想要这样,但是云天,你想要的就是这样吗?让我们所有人都再痛苦一场,然后把他们不想要的人生强加在孩子身上?”她忽然之间变卦了,她不想把掿给他了。
“白灵月,朕没有小看你,你想要什么条件来换?”云天用一种危险的目光盯着她,声音低沉。
她看着他这个样子,他也是马上就要过完这一辈子了,竟然还是这样看事情!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她声音里带着哭腔:“什么条件都没有,我没想过他们会这样!放过我们好吗?就让墨家安安静静偏居这一隅,让这两个孩子好好过日子吧,我也不想他们背那么重,我跟你不一样,云天,说白了我就是个女人,我想为天下为苍生着想,可是我舍不得我的孩子了,求求你,行吗?我这辈子没求过你!”
云天冷眼看了她一会儿,徐徐开口:“本来,这也不是我想要的,但是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倒是特别想把这个孩子要回去了,我也常常觉得自己对你太过残忍,不过,真的很有乐趣!”
“云天!”
“白灵月,我对你已经够容忍,这么多年我折磨你归折磨你,我没动过墨家,你想要这样生活,我就允许你这样,如果没有我的许可,你以为就凭你挂着个玉佩就可以安安生生过这么久吗?你以为墨家什么动作都没有我就没办法把你们连根拔起来吗?我不会动你最在乎的事情,这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尊重!”云天的声音也带上了真正的怒意。
“你只是想看着我挣扎着活着,对吗?想看着我痛苦,又必须活下去,是吗?就因为,我没有爱过你?那么现在谁手上的的砝码更多?皇上,在你折磨我的同时,你自己没有丝毫痛苦吗?是因为不折磨我你也还是痛苦,所以才不肯放过我吧?如果是这样,我又凭什么顺你的心?不是应该大家一起痛苦吗?”她已经完全收起了刚刚进屋时请求的姿态,站直了冷笑着看着她。
“你还想见金羽吧,你这个时候让位,就是想再去见他吧?”他忽而又缓了下来。
“你想用这个威胁我吗?我们都是活不了几天的人了,我现在就骑上马直奔燕城,我不信谁还拦得住!”白灵月已经拍了桌子。
“不用谁拦你,我只要告诉他的大夫多开一味药,他就等不到见你最后一面!”
这房子根本就不可能隔音,何况两个人声音都这么大,云天狠话一出,整个院子都弥漫着杀气,里面白灵月半天都没有声音,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四周云天的侍卫也都处在戒备状态,这时候打破僵局的却是一只灰色的飞鸽落入院子。景郁过去抓起来,把鸽子脚上的字条解下来看了一眼,又回头看所有的长老,最后把字条给了程彦,让他送进去。屋里面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程彦壮了壮胆子,轻轻叩门,里面两个正狠狠对峙的人都收了一下气息,云天问:“谁?”
“皇上,能让巨子出来一下吗?有重要消息送过来。”他小声回答。
“拿进来吧。”白灵月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平稳。
拿到这张纸条,看到上面黑色的线,她瞬间紧张了一下,迅速打开来看,上面的话让她的心坠下去,却也松了口气,“云翳去世”。
她还没开口,已经有云天的侍卫跑进来对他耳语,他脸色微变,抬眼看她,两个人目光对上马上明白是同一件事,侍卫出去了,云天低低说:“墨家的消息还是这么快,要不要跟朕一起去燕城奔丧?”
“掿,我一定会给你送去,奔丧,我会自己去。”她盯着他,面色终于完全平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