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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之前，沈凌霜坐在富轩茶社楼梯拐角旁的小桌前吃包子。
他就算是吃早点，也不曾放开自己手中的长剑。这把剑在半个月前被李久的铁拐击断了，他花了五两银子找铁匠修得完好如初，今天清早才从铁匠铺取回来，没有剑陪伴的这段日子，沈凌霜坐如针毡，吃什么都像毒药。
如今宝剑到手，他的心才终于放回肚子里。
富轩茶社的大师傅真乃绝技，小笼汤包做得皮薄肉厚，且汤汁鲜美，葱花添得恰到好处，叫人回味无穷，连吃两笼也不觉腻。
沈凌霜自以为一顿早饭吃两屉汤包已经足够，没想到邻桌的两个人面前的空屉笼已经堆成了小山似的，那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小丫头还在不停地吃，完美诠释“饭桶”这个词。
坐在小姑娘对面的女人，相貌倾城，气质若兰，她一边收拾桌上的残局，把屉笼一个个叠起来，一边不忘取出洁白的手帕给那饭桶女娃娃擦拭流油的嘴角……
沈凌霜一时看滞了眼。
他已记不清娘亲给自己温柔擦拭嘴角饭粒时的模样，沈凌霜四岁的时候，爹娘就被山匪杀了，他在土匪窝里受了几年苦，才被天山派的师父救出，带回山上练武修心。
等等，那个孩子……沈凌霜视线拉长，猛然记起那饭桶似的女娃娃就是当日守在秦远身边的孩子！
沈凌霜后来向街坊打听师弟的死因，多方证实后得知师弟是为了规劝一个被人贩子拐卖的小女孩和他一起回天山派，才与秦远起了争执，最终被秦远废除用剑的手臂，因愧对师门而饮恨自尽。
那饭桶莫非是秦远的女儿，那貌若天仙的女子难道是他的结发妻子？
沈凌霜思绪凌乱，仿佛看见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连口中鲜美的汤汁都失去了味道。
“乖，吃饱了我们回家。”白如月对花子说道。
小二，结账——沈凌霜在碗里留下早点钱，起身抱剑，不紧不慢地跟在二人身后出了茶社。
怪的是街上到处张贴着秦远的画像，白如月停在看板前凝视良久，面色疑惑地询问街坊：“为什么要通缉这个人？他犯了什么罪？”
街坊回答：“捕快们只贴了一张画像在这里，其它的一概没说。抓到画像上这个人，赏银五百两呐！”
花子突然跳起来摘下画像，撕成两半。
街坊们纷纷指责：“这调皮捣蛋的女娃娃，通缉令可不是小孩子乱扯的，快贴回去。”
花子立马躲到白如月身后，白如月抬手护住她：“不过是一张画像而已，大不了给你们五百两银子就是，官差问起来，可别说是我家扯下来的。”
“你要是真能掏出五百两，我们就当做没看见。”
白如月从袖口掏出一把银票向空中一洒，趁着众人哄作一团的时机抽身离开，沿途又撕下几张画像。
秦大侠怎么会被官府盯上呢？白如月百思不得其解，她欠着秦远不止一份人情，力所能及之处，她一定会倾力帮助。
白如月匆匆拐进胡同，忽然前方窜出一条人影：“你能撕一条街的画像，可是你撕得了整座龙城么？”
白如月微微促狭双眼，茫然问道：“少侠是？”
“天山派，沈凌霜。”简洁有力的自我介绍，“是一名剑客。”
白如月施了一礼：“沈少侠，民女还有要事在身，劳烦沈少侠让一让。”
沈凌霜问：“如果我偏不让呢？”
“那民女只好绕道而行了。”白如月转身调头，龙城道路四通八达，并非只有一条胡同可走。
“……我知道秦远在哪里。”沈凌霜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自己明明是要找白如月询问秦远的去向，怎么现实的情况完全反过来了呢？他不是一个说话不负责任、不考虑后果的人，可是看见白如月要走，忍不住地就想挽留她。
白如月果真站住脚步，回过头来，回眸间顾盼生辉，电得少年人意乱神迷：“少侠知道？”
“我……我和他是好朋友。”沈凌霜结结巴巴。
“少侠既然这么说，那必然不是秦远的朋友。”白如月说。
这回轮到沈凌霜不解：“为什么？”
“因为秦大侠不交朋友。”
沈凌霜立刻改口：“他这种人当然交不到朋友，谁会愿意和恶剑做朋友？”
“可是却有人愿意和他做兄弟。”
白如月微微一笑，当真是“一笑倾城生百媚，秋水平波起涟漪”，沈凌霜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她这一笑，就像绿水撩动冰川，连他万年不变的冰霜脸也忍不住跟着变化表情。
可惜白如月的笑容并不是给沈凌霜看的，她的视线直接略过他的肩膀：“武少侠，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沈凌霜迅速变回一张面瘫脸。
确实是巧了，武天才和蛮姑打算抄近道穿过百里胡同前往白玉京，没想到在路上碰见白如月和花子：“欸，如月姐你在逛街啊？”
白如月看向一旁的蛮姑：“这位是……？”
蛮姑抬手抱拳：“叫我蛮姑就好。”
武天才急匆匆道：“如月姐，不和你细说了，我们还要赶路去找沈凌霜呢！”
白如月和沈凌霜双双一愣：“恩……谁？”
“沈凌霜！”
沈凌霜略一沉吟：“找他做什么？”
武天才奇怪道：“我找他关你什么事，你这冰块脸又是谁。”
沈凌霜手臂一伸，轻轻握住剑柄：“因为我就是沈凌霜。”
武天才横起一只胳膊，一只手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这小子：“铁拐李久你可认得？”
“李久？那你得问一问我的剑。”沈凌霜拔出宝剑，这半个月来没与人动过手，他正手痒，想要找个人比试比试。
武天才一脚跳开，离得有七八丈远：“除非我是神经病，不问人倒问一把破剑，剑会说话么！”
沈凌霜长指走剑身抚过，明晃晃的剑光擦亮他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当然会，不过我的剑只对死人说话。”
话音一落，掷地有声，武天才还未反应回神，沈凌霜已经踏着步法·凌虚御空欺身上前，剑走游龙，飒飒有声。
武天才纵身跃上一棵大树，抱着树干朝树下喊道：“你别过来！弹弓打死你！”
沈凌霜一个剑花收起长剑：“你不会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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