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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远摸了摸口袋,两枚铜板连一碗三文钱的馄饨也抵不上。
于是硬着头皮对摊主说:“赊账。”
摊主“呦呵”一声:“客官,哪有连吃碗馄饨也要赊账的道理?小可做的是小本生意,还请客官大人大量,不要因为生得人高马大就占小店的便宜,这里可是龙城,龙大捕头坐镇的地方,你吃了四碗馄饨,就得付四碗的钱。”
秦远为难地摸遍全身口袋,觉得满脸燥热,连说话也不利索:“我……先付两文。”
摊主立马抓住他不让他走:“一个铜板也不能少!”
真真是一文钱憋倒英雄汉,秦远身上本来就没钱,若非风飞鸢突然冒出来说要请客,他哪怕饿着肚子也决计不会上街吃早点。
这时坐在秦远背后的女客人喊了一句:“摊主,结账。”
摊主递给秦远一个“待会再来收拾你”的眼神,笑呵呵地去邻桌收账:“客官,您吃了一碗馄饨一块火烧,一共是五文铜板,一两银子太多了,小可就是卖三百碗馄饨也卖不到一两银子哇,对不住,实在是找不开。”
女客人道:“在座客人的早点全部由我请客,其余的给摊主做辛苦费,够不够?”
“够了,够了——欸,那边的穷光蛋,多亏这位小姐为你解围,你可以走了!”
秦远转身看了那位女客一眼,只见她戴着斗笠,看不出具体容貌,隐隐约约又有些眼熟……
正当秦远搜索记忆的时候,那位女客自行把斗笠掀开,鹅蛋小脸秋水瞳,七分娇俏二分灵动一分刁蛮,竟是她。
“南宫嫽妹。”秦远惊讶于自己还记得少女的姓名。
“嫽妹这个名字是我爹取的,我不喜欢,我喜欢娘给我取的闺名,南宫怜。”南宫怜低头把玩自己的发梢,慢慢靠近秦远,“娘亲给我取‘怜’之一字,是希望我以后能找个如意郎君,像我爹怜爱我娘一样怜爱我,一生一世只对我一个人好。”
道理秦远都懂,可是她为什么突然对他说这些?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秦远措手不及——南宫怜冷不丁扑过去抱住他:“远哥哥!你会不会爱人家一辈子?”
秦远接连打了三四个激灵:“南宫姑娘……”
她不是口口声声说“恨死他”了?如果这时她拔出宝剑刺他一剑,也比抱着他不撒手的好。
南宫怜摇晃着秦远的臂膀,长睫毛忽扇忽扇,腮帮微微鼓起:“哪里不妥?我哥哥都可以抛弃父辈仇怨,不顾身份地在武林众人面前推举你,我也可以不计前嫌向你示爱啊!”
秦远的脑袋昏昏绕绕,不计前嫌?示爱?
“姑娘休得胡闹,否则——”当街打人似乎不好,何况他答应秋映雪不与人动手。
南宫怜嘟着嘴巴,踮起脚尖一张脸快要贴在秦远脸上:“你要打我?好啊好啊,你就是要打我我也认了。我已经想通了,这辈子只跟你一人,八年前你和我爹比武对决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可是世俗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只能装作痛恨你……你不会怨我吧?”
比武……秦远恍然大悟,她这是换了一个方式向他报仇!
秦远推开南宫怜:“你快走罢,我已发下重誓,从今往后不再与任何人比试武功。”
南宫怜:“真的?”
“真的。”
“太好了!”南宫怜黏得更紧,好比一块强效狗皮膏药撕都撕不下来,“远哥哥,既然你决心退隐江湖,怜儿甘愿与你做一对凡俗夫妻,瓜田李下,相夫教子……”
疯女人。秦远不愿理会她,扭头就走。
南宫怜紧紧地跟随其后:“远哥哥,你不知道我这次瞒着爹爹出来找你,废了多大功夫。爹爹要是知道咱们两个在一起,一定先打断我的腿,再打断你的腿……”
就凭那个手下败将?秦远冷哼一声,表示不屑,还不知道谁打断谁的腿呢。
“远哥哥,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嘛~我们迟早要结拜做夫妻的,我说了,这辈子跟定你,就一定跟定你!”
一辈子跟着,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南宫怜抬起玉臂朝远方一指:“欸,那边有算卦的!我们去算一卦好不好?”
只见路边一位穿着道袍的假道士正在摆摊,那凸出仙风道骨的山羊胡子明显是贴上去的假胡子,白幡旗上写着“铁口直断神算子”这种老掉牙的广告。
秦远道:“不好。”扭头便要走。
南宫怜却是把他的“不好”当成耳旁风,硬拽着秦远走到摊位前:“瞎子,算命。”
算命先生笑眯眯慢吞吞道:“姑娘,贫道是道士,不是瞎子,并非天底下所有的算命先生,都是瞎子。道家所谓,占医命相卜,贫道正是卜门的弟子……”
“我不管你是什么门的什么弟子啦,快给我算。”南宫怜说,“就算我和远哥哥的姻缘,你可得好好地算、仔细的算,不好不给钱。”
算命先生丢给南宫怜一个“放心我懂”的妩媚眼神,拿起两枚铜板放进龟壳里一通乱摇:“天有知,地有灵,不问鬼神富贱贫,但问月老姻与缘——”
“等一下,”秦远捺住龟壳,“不算这个。”
“不算这个算什么?”
秦远拿出他唯一的两枚铜板:“运势。”他极度怀疑自己犯了太岁,不然身边哪来这么多烦人的嘴巴。
算命先生啧了啧嘴,捧起龟壳又是一通乱摇:“天灵灵,地灵灵,山灵灵,水灵灵……”
南宫怜插嘴道:“卜个运势而已,哪来这么多念词?”
算命先生“嘘”了一声:“玄术这东西,心诚则灵。”
龟壳哗啦哗啦的响,两枚铜板旋转着落在桌面上。
算命先生一拍巴掌:“有了,乾卦上九,坎卦六三。”
南宫怜问:“什么意思?凶还是吉?”
算命先生捻须道:“卦象上看……这位兄台曾经风光一时,所谓亢龙有悔,龙飞得再高也有跌落的一天,一失足成千古恨;又是来之坎坎,险且枕,兄台要小心身边的奸佞小人布置陷阱,否则深陷囵围,进退不能。”
南宫怜跺脚道:“什么破卦象,不好不好!重新算!”
算命先生吹胡子瞪眼:“卜卦岂有重算之礼,若要破此卦象,必须有豁达的胸襟,坚定的意志,能看开的尽量看开,切勿作茧自缚!”
秦远微微皱眉,卜问运势不过是想要转移南宫怜的注意力让她不要再提“姻缘”这两个令人头疼的字眼,没想到算命先生所言,与他此时的状况着实相近,难道……不行,不能迷信!倘若这世上真有命运,他必以剑破之!
算命先生又拿出两张纸片:“算你们走运,大清早第一个来我铺子算卦,我也讨个好彩头,免费为你们算一回生辰八字。”
“好呀好呀,这回你可得算好些,”南宫怜提笔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远哥哥,你也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写下来吧……远哥哥?”
秦远已然走远,南宫怜连忙轻功追上去,拦在他面前:“远哥哥,难得有免费的卜卦,算了再走嘛。”
秦远冷声道:“我没有生辰八字。”
南宫怜疑惑不解:“怎么会没有生辰八字呢?只要人生下来,就会有生辰,有八字。”
她一定要把他的八辈祖宗从坟里挖出来才甘心吗?秦远不耐烦地说:“我天生无父无母,是天上掉下来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辰八字,师父捡到他的那天,就是他的生辰,既然是假生辰,算了又有何用。
“天上掉下来的,那不就成神仙下凡了?远哥哥你等等我……欸,你住在哪里,以后我给你送饭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