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把破损的铁剑“哐啷”往边上一丢,从其他人手里抽出一柄崭新锋利的来,负在背后:“带路。”
那小老头在前面领路,好像有什么话要对秦远说,刻意放慢了步调。
樊一翁问:“侠士,可知二小姐现在何处?”
秦远觑了他一眼。
樊一翁道:“想必侠士对内情已有了解,方才掩护侠士入庄那名的绿衣少女,就是我家二小姐。”
“埋了。”秦远说。
樊一翁叹了口气,仿佛这样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但愿她来生投个好胎,不要再到这样的人家来了。”
秦远心想,如果他死了,阴间投胎的时候宁可选择变成一块铁,一块硬邦邦的臭石头,一根狗毛,也不进无情人的娘胎。
公孙止依旧坐在轮椅上,整个人的气质却变了,如果之前他是一枚光滑的鹅卵石,那么现在他就是一块打磨锐利的岩片,秦远见到他的时候,他身边已聚集不少心腹弟子,膝上放着一把机括精密的弩弓。
樊一翁俯身对公孙止耳语一番,公孙止反而冷静了下来。
“哦,是吗……果然,还是死了。那护心镜替她挡住那一箭,却没能挡住贼婆娘的一掌。”公孙止仰头叹息,不禁落下泪来,“柔儿,是我无能,连你唯一的骨肉都……”
秦远冷眼看着。
公孙止兀自垂泪一番后,收起悲容,慷慨激昂道:“十八年了,十八年来我忍气吞声,受够那贱人欺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就让她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他的脖子上已多出一把锋利宝剑。
“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秦远沉声开口,“把人交出来,我们立刻离开。”
公孙止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如今她不仁我不义,便也没什么好隐瞒了。老弟有所不知,除了堂内弟子是我心腹,其余弟子均受姓裘那贱人的掌控,我已救下苦夫人一行,就安顿在安全的地方,可是亲侄女那儿……那贱女人请来庄内做客的几名外邦人,将丹房团团围住,竟是久攻不下,以我这副残躯也难做敌手……”
秦远哼了一声,提剑转身要走。
“等一下!”公孙止在他身后喊道,“还有一件事情!请务必听我细说!”
秦远又向前走了几步,方才停下,调过头去:“说。”
公孙止眉宇微蹙,啧起嘴来:“这事要说,还有几分难以启齿……”
秦远最看不惯男人像个大姑娘似的支支吾吾,转身又要离开,却听见樊一翁在身后说道:“是师娘绑了你家小兄弟,要给大小姐入洞房冲喜去。”
如果秦远在喝茶,此刻茶水一定全吐出来喷在公孙止那张苦闷老脸上。
他张了张嘴巴,竟然答不出话来,只草草回了一句:“知道了。”
如果那公孙大小姐长得和雪轻尘一样明媚动人也就罢了,偏偏被烧得……不过入洞房也算不上什么恐怖的事情,暂且把武天才的事情放一放,去救花子要紧。
秦远定了目标,公孙止又命弟子给他现画一张山庄的路线图,重点标注裘千尺势力的活动范围、丹房的位置,以及周围把守的人员分布。
还有一把看似珍贵的锋利宝剑,据说是公孙止珍藏于剑室之中,曾经舐血无数的杀人剑——泣鬼神。
秦远走后,樊一翁低声对公孙止道:“让他一个人去,妥吗?”
公孙止冷笑:“本来要救的就是他的人,由他自己去,再妥不过。若能借他的手,杀了那姓裘的贱人,更好。”
樊一翁:“师父肯将杀人剑给他,可见是有十足的把握。”
公孙止:“这是因为当初见他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否则也不会冒险叫那孩子公然与裘千尺作对。有他插手此事,裘千尺纵然能活命,也会变得和我一样缺胳膊断腿,岂不大快人心。”
樊一翁:“二小姐草埋在后山,要不要命弟子将她尸身体面安葬了——”
公孙止不耐烦道:“既然已经埋了,就由她去吧,当务之急是对付裘千尺那贱人,我们虽有秦远在前面开路,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以那贱人的性格,秦远一旦败落,咱们都别想活命!”
樊一翁唯唯诺诺,只有称“是”。
说到另一边,一个时辰前客房突然冲进几名孔武有力的弟子,不由分说绑了苦夫人、苦二师兄、南宫怜三人,花子单独被一名异族打扮的少女带走,武天才本想趁虚而逃,出门没两步就被穿着红衣服的弟子们按头按脚,强行剥去身上衣服,麻袋把头部以下套起来扎紧,剩个脑袋露在外面。
“喂,你们要干什么……绑架啊!非礼啊!”
“小点声,等拜了堂成了亲,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那红衣服的男弟子回眸一笑百媚生。
武天才看了想吐:“多情山庄这么开放,男人和男人都能成亲了?”
“去你妈的,是夫人命我带你去和大小姐拜堂成亲,不是咱俩!”
“啥?”武天才以为自己听错了,“和谁成亲?”
“和大小姐。”
“去干什么?”
“拜堂成亲。”
“和谁拜堂?”
“和大小姐。”
“去干什么?”
“……”男弟子不耐烦的说:“这门亲事是极好的,你就从了吧,当上我家姑爷,以后吃香喝辣,整个山庄都是你的。”
武天才说:“你们一日三餐都是花草,连瓶辣椒酱都没有,吃个屁的香辣。”
“规矩是死的,但可以改!”男弟子握紧拳头,“公孙庄主的老规矩太过刻板,夫人许诺以后山庄可以自由自在的吃辣椒酱!”
这特么就是你追随裘千尺的理由。
“姑爷都能现抢,那你怎么不做?这门好亲事,小弟让给大哥你啊。”武天才在麻袋里用肩膀拱对方的背。
男弟子翻了个白眼:“呸,大小姐长那样,谁下得去口。”
武天才:“……”
难道他就下得去手吗?!!
不过那位公孙大小姐的真实面容,武天才并未真正见识过,只是听苦二师兄说她从小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
“到了,你呆在这里,待会有弟子来给你换新郎衣服。”红衣男弟子把武天才丢进一间垂着红色帐幔、糊弄贴了两张大红喜字,勉强可以称作“婚房”的屋子,“夫人在给小姐梳妆打扮,很快就会过来,见到夫人,你可得恭敬点。”
武天才舔了舔嘴巴:“我……只想问一句话,大小姐到底有多丑?”
男弟子的眼神忽然变得极其同情起来。
“大小姐一点也不丑。”
“是吗!”光是听公孙绿萼这个名字,就不可能是丑女!武天才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男弟子的目光越发同情:“不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