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宗政恪这么关心自己,李懿当然有什么说什么。
他笑笑道:“我家父皇春秋鼎盛,依我看,还可以给我添上十几个弟弟妹妹。我呢,闲云野鹤,舒服惯了,就不去掺合那种要命的事儿了。只不过,我弟弟江左王李信有意于储位。他若是个可造之材,说不得,我要帮他争一争。”
宗政恪长出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但又蹙眉道:“即便你不亲身参与,卷入夺储之争到底还是危机重重。”
李懿漫不经心地道:“即便李信输了,是我别的兄弟即位,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我毕竟是天一真宗的弟子,他们若想得到天一真宗的扶持,就必须对我以礼相待。”
可要是天一真宗覆灭了呢?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你可知道,嬴扶苏不仅会对魏齐二国用兵,他的目光也早就盯准了后起之秀的东唐国,盯死了一直站在东唐国身后的天一真宗。
可惜,这些话,宗政恪还不能直白地道出口。她只能含含糊糊地道:“东唐也与大秦接壤,我看也要小心些才是。”
李懿颇为意外地看她,心情极好。宗政恪说出这样的话,说不定是她从大势至尊者那里听说了什么。而大势至与嬴扶苏的密友关系,天下皆知。
他便笑道:“这个不该是我操心的事儿,我父皇心里有数。东唐在他老人家即位后迅速强盛起来,难免会碍到那些老牌帝国的眼睛。不要说大秦了,昭盛魏齐诸国难道就不想让我东唐臣服么?”
他神色一正,终于说到了正题:“所以,我才不想让萧凤桓的女儿得到秦国公主的爵位,从而拥有名正言顺的统兵大权。只因我得到消息,你的舅舅萧凤桓与大昭摄政王萧凤衡早就认识。甚至,萧老太君重获秦国公主的爵位,幕后也有萧凤衡的推动。”
“若萧珺珺得了统兵大权,就相当于萧凤衡手中又多了一张底牌。而萧凤衡母妃所出的南楚国曾与我东唐结怨,他是不会站在东唐这边的。倒是女帝萧琬琬对我东唐不偏不倚,而她的心腹嬴寻欢,是我的知交。若有事情发生,嬴寻欢可以从中周全。”李懿叹道,“我虽从小不在东唐长大,但东唐到底是我的母国,我也不愿母国被窥伺、觊觎。”
宗政恪颔首道:“我明白你的顾虑。自你在鱼岩府多有布置,甚至弄出什么墨莲教来,我就知道这是你在天幸国布置后手,以解你母国之忧。”
李懿早就发现宗政恪对天幸国没有那么深沉的庇护眷念之情,否则,她早就会因为自己的种种布置而翻脸。他不禁好奇问道:“你既然早就猜到,怎么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宗政恪淡淡道,“佛曰,众生平等。天下诸国都是佛光普照之国,天下信众都是佛祖庇佑之众。天幸国的慕容氏也好,东唐国的李氏也罢,在佛祖眼中,又有什么不同?”
她语气中的冷漠,眸底的冰寒,就连李懿都为之微微阵颤。他忽然明白,宗政恪对天幸国根本就没有一点儿感情。她虽为天幸国之民,她的目光却从未曾落在这个国家的一寸土地之上,她的心更是高高悬起,冰冷无情地俯视整个皇朝。
但这样,却是李懿一直盼望的。他不希望,未来他要做的事情会引来宗政恪的怒火,甚至让二人反目。他家父皇雄心勃勃,如今天幸国君臣昏聩无能,早就让父皇垂涎不已。两国交恶,是迟早的事。
宗政恪见李懿面露喜色,却又道:“我不管你做什么,只希望你不要伤害无辜百姓。这世间普罗大众,都只是权贵掌底的蝼蚁。蝼蚁虽命微,到底是性命一条。徜若杀生太多,上天也会看不过眼,必遭天谴!”
李懿连连点头,保证道:“你放心就是!我也不是那种暴戾嗜杀之人。只有那些作恶多端之人,我才会代三清至尊超度了他们!”
宗政恪哧一声笑出来,妙目流波,白了李懿一眼:“乱说话!也不怕你的三清至尊来找你算帐!”
她这一眼似嗔似怨,却又隐含几许亲近。李懿心花怒放,喜得恨不能翻几个跟头以为庆贺。见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宗政恪却又暗暗后悔,急忙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不想竟呛了一口,猛咳起来。
李懿急忙起身,轻轻拍打宗政恪的后心,在她要拒绝之前又及时住手。他又去打了温水再取了干净的帕子来,殷勤侍候着让宗政恪净面洗手。
这个人做事面面俱到,又都是自己立等着要办的事儿,宗政恪还当真无法拒绝。不过不像过去任由他递帕子递胰子,这回她坚持自己动手。李懿倒也不勉强,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瞧着。
这般却更加叫人感觉尴尬,宗政恪只能侧身避过他灼灼视线。李懿心知不能将宗政恪逼得太紧,便识相地去准备膳食。
听见他在厨下快活地哼着小曲儿,再嗅到慢慢散溢出来的香味儿,宗政恪的心情还是很晴朗的。不管怎么说,有李懿这样的恩人与朋友,实在是人生的大幸事。不管以后如何,眼前这一切,她必须珍惜。
饭后,去修行之前,宗政恪对李懿道:“你方才的话,我记在心里。我会尽量想法子,既无损我与萧鹏举的约定,也能无碍于你的筹划。”
李懿却笑道:“无妨的,你还是不要失信于人的好。就算当真是萧珺珺继承了公主爵位,那开府建衙、设立亲卫之事也不是那么好办成。哪怕萧凤衡真的通过萧凤桓掌握了一支强军,萧琬琬和嬴寻欢也不是吃素的。嬴寻欢的母亲是大秦帝国的一位郡主,她才会随了母姓。而嬴扶苏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昭帝国落入萧凤桓手中?”
他说了这么一大通,只听得宗政恪头昏脑涨。她对这些谋略算计实在不感兴趣,更无意掺合进去,便无奈道:“到时再看吧。”
二人便各自修行。到了外界的将近天明时分,李懿又携了宗政恪离开洞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