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里原有的几名打手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也都表现得惊慌失措,其中一个老成点的道:“芳泽阁树大招风,那些歹徒一定会找到这里来的,东家你快带着姑娘们逃走吧,我们兄弟几个拼死为你断后就是。”
来莺儿点了点头,稍微放心了一点,她正要说些话勉励这些打手,忽然听到大门咚的一声被人踹开。这狠狠的一脚仿佛踹在所有人的心头,每个人都象被鞭子抽了一下,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那老成的打手马上高声叫道:“好汉,东家和姑娘们都在这里了,求你放过我们兄弟吧。”他这么一叫,身边那几名打手也都跟着喊起来。
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直娘贼,外头那么乱,却把我关到外面,存心要害死我么?”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终于想起来,这个好象就是今天新来的杂役,打架惹祸的张飞了。他到了阁里也不做事,只管要酒喝,哪里象个杂役,分明是个大爷。不过来莺儿看在秋明的面子上也不去管他,任他醉醺醺地随处躺尸,方才忙乱的时间没人看见张飞,还以为他已经跑了,没想到竟是睡在了外面。
老成打手立刻面红耳赤,支吾着道:“东家,我方才……”。
来莺儿冷笑一声:“耿爷,我福缘薄,当不得你这声东家,耿爷还是快带着你的兄弟们出去吧。”
张飞看见几个打手抱头鼠串,抓着头皮走进房间:“这几个不是阁子里把门的人么?他们去哪?搬救兵吗?”
来莺儿还是冷笑:“他们……”,她忽然醒悟过来,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真的出去搬救兵,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与其出去搬救兵,不如大家一起逃出去寻个能够托庇的人家,或许还有一线生路。
她把这个想法一说出来,房间里立刻就热闹起来了,有的说和武卫将军的交情不错,有的说御史中丞的公子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草长莺飞各不相让。来莺儿拍板道:“都别争了,我们来自**,大户人家可不一定会欢迎。刚才你们说的这些,我们一家一家上门去求告,讨好求情什么的都可以,能平安度过今夜就好了。”
张飞环视一圈,忽然乐了:“那些能打的都跑掉了,就你们这些人还想到处走呢?是不是打我老张的主意呢?”
来莺儿飞了他一眼:“秋公子把你交给我的时候,可说你武功盖世豪气干云,是个真正的英雄,你不会丢下我们这群弱女子不管吧。”
张飞又抓了抓头皮:“要是二哥在这里,说不定真就被你说动了。”他躲避着来莺儿的眼睛:“你要让我保护你,至少得给我找一支长矛来吧。”
屋里的人又是面面相觑,过了许久,终于有个厨娘叫了起来:“对了,我后厨还有根烧火棍。”
月亮已经开始西沉,夜空却越来越明亮了,血红色的幕布在人们眼前悄然地拉开。秋明一边站在屋顶上望着远处的刀光剑影一边摇头叹气,周泰道:“既然县丞也是心中不忍,何不出去杀几个歹人,多少救下几个良善之民,也求个心安。”
秋明摇头笑道:“洛阳乃是京城,势力错综复杂,不知有多少世家门阀可以一举结束这混乱局面。可是他们都不出手,街上也见不到一个官兵,你不觉得奇怪吗?”
周泰点点头,又摇摇头,秋明接着道:“我只是偏远小县的小官,不知有多少人盯着我呢,如今这乱局更是不能走错半步。既然洛阳已经乱了,我倒不介意让它更乱一些,乱中才好取胜嘛。”说完,他取出酒壶和毛豆,就着昏黄的月色和血样的天空大饮大嚼起来。
周泰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只是个亲兵,只要依令行事就可以了。他想了想道:“这样乱法,只怕你带回来那个天之娇女急切寻不到乳娘,很快就要饿死了。”
秋明啊呀一声,险些从屋顶上栽下来。他只顾着计算刀兵火势,全忘了秋荷还在屋里躺着呢,要是把这小丫头给饿着了,何皇后不找他拼命才怪。
微凉的夜,秋明的额上却泛起了汗珠,当即命令周泰出去,无论如何要寻个奶妈回来,如果实在找不到,刚刚生产过的母牛母马母豹子什么的都行,一定要保证让秋荷有奶吃。
周泰虽然是莫名其妙,可是他在屋顶上看了许久的满城杀戮,着实有些手痒了,于是马上提刀出门,要去行一番侠义之举。
却说张飞提着烧火棍,就象捏着根牙签一般,实在是满腹的牢骚。可是他一想到有双美丽动人的眼睛就跟在身后的队伍里,说不定还在饱含倾慕地注视着自己的背影,腰板不经意地就挺得笔直,身形似乎也高大威猛了许多。
来莺儿根本就没有多看张飞一眼,她已经连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了。那些平日的恩客,满口花言巧语的臭男人,居然没有一家肯放自己的人进门。从他们的眼神中,来莺儿看到的只是冷漠和嘲弄,或许在他们眼里,这些**的姑娘和马桶没有什么区别,用的时候固然很舒服,可谁也不会去同情一个马桶,会对马桶产生什么感情的。
好在对于这些姑娘来说,化妆已经成了日常必备的一项技能,在逃离芳泽阁之前,她们已经把自己化得又老又丑,全身破破烂烂,好象真正的难民一样,就算从那些暴民眼前经过,也没有引起他们什么兴趣。
可是,就在方才,一名歌姬被横空掠起的火星吓倒,发出了清脆的尖叫声。这一声尖叫立刻吸引了附近暴民的主意,他们刚刚伸出手要撕开这名歌姬的衣服,就被棍子打倒在地,头破血流。
可是这些人的叫喊引来了更多人,一听说这里有女人,还有可能是些漂亮女人,每张扭曲的脸都爆发出了灵魂深处的嘶吼。张飞虽然运棍如风,可是棍上无锋,用起来也不如丈八蛇矛顺手,虽然能把人打得鼻青脸肿骨软筋麻,终究杀伤力不大,也吓不退众多的暴民。他只好独自一人断后,催促来莺儿他们继续往前跑。
又吃了两家的冷脸,来莺儿几乎都要开路出来了,这些大户人家墙高院深,又有不少家丁护院,暴民们轻易不敢去招惹的。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能大发慈悲接纳收留这一群弱女子呢?真是世态炎凉人心日现。眼看着闻讯而来的暴民越来越多,她忽然灵光一闪:“快,我们去找秋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