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东湖帮的宝局,你们也敢撒野……”
“去你妈的,砸的就是你东湖帮!”
二月初二正午,颍川城西的东湖赌坊正是生意最为红火的时辰,突然闯来一群不速之客,这些人身手不俗,三下五除二便将赌坊内的十几个打手撂翻在地。而后他们挥舞着刀枪棍棒,将乌烟瘴气的赌坊砸的稀烂,其中不少赌客因为闪避不及,也凭白挨了几记拳脚。
一时间,哀嚎四起,人们无不惊慌逃窜。
赌坊的掌柜火急火燎地从后院冲来,可不等他看清局势,便被迎面而来的一名彪形大汉一脚踹翻在地。
打砸过后,廖川拎着钢刀走上近前,抬脚踩在掌柜脸上,用冰冷的刀锋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冷声道:“你是管事的?”
“大爷,误会了!误会了……”掌柜见风使舵,也不敢再嘴硬,连连求饶道,“各位大爷,可认识东湖帮的李帮主?这间赌坊是他的,今天肯定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了……”
“没误会!”
话音未落,廖川已将刀锋猛地一挑,锋利的刀尖登时将掌柜的右眼珠挖了出来。霎时间,殷红的鲜血从骇人的窟窿中“汩汩”冒出,掌柜更是疼的发出阵阵如杀猪般的嘶吼。
“听着!”廖川的刀尖紧紧抵在掌柜太阳穴上,吓的他强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迅速闭上嘴巴,用仅剩的一只眼惶恐地望着廖川。
见状,廖川冷哼一声,又道:“回去告诉李老虎,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两天趁早洗干净脖子,等着老子去砍!”
“你……”
“记住没有?”不等掌柜开口,廖川突然将刀向下一压,锋利的刀尖瞬间刺破肌肤,险些扎穿掌柜的脑袋,吓的他连忙应道:“记下了!小的记下了!”
“行了!”廖川回身望着已成一片狼藉的赌坊,转而对十几个惊门弟子说道,“把钱收走,把这儿放把火点了。”
“是!”
熊熊烈焰冲天而起,廖川则率人快步离开赌坊。路上行人纷纷惊恐闪避,唯恐惹祸上身。
半个时辰不到,刚刚还人满为患、兴奋喊叫的赌坊,此刻已变成一片废墟灰烬。
……
从初二正午,至初五傍晚。短短三天,颍川城中烽烟四起,祸事不断,东湖帮麾下的六间赌坊、三间青楼、十七间铺子、三处水陆码头,全部遭逢灭顶之灾。
柳寻衣下令惊门弟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东湖帮的家业一一捣毁,甚至就连许多受东湖帮庇佑的其他商号,也不同程度的遭逢噩运。
不少人前去报官,可官府上下早已收到何善严令,凡与东湖帮有关的事,一律不管。
那些向东湖帮交了不菲供奉的商号,顿时怨声四起,纷纷跑去东湖帮,向李老虎讨要说法。
柳寻衣向颍川大大小小数千商家,下达江湖禁令。
颍川地界内,所有面铺、米铺、绸缎庄、铁匠铺、水库、肉铺、菜贩等等,一缕不许做东湖帮的生意,凡有擅自勾结东湖帮者,一律视为与贤王府作对。
留守在各处的东湖帮众,轻则鼻青脸肿,重则断胳膊断腿。全部被惊门弟子连轰带打地赶回东湖帮,不得不向李老虎求助。
一时间,正座颍川城,除了东湖帮的老巢外,其他地方几乎再也寻不到东湖帮弟子,就连每日热闹非凡的码头上,也再找不出东湖帮众欺行霸市的身影。
被夺走一半的潘淮船商,自然回归潘家所有,李老虎安插的亲信全被驱赶。这三天与潘淮船商有着相同经历的商号,少说也有二三十家。
东湖帮在颍川猖獗了这么多年,头一次遭逢此劫,不少平日里被欺压的颍川百姓,欢欣鼓舞,直呼大快人心。
更有一些东湖帮之外的势力,好似守得云开见月明一般,早已按耐不住的蠢蠢欲动,借机迅速蚕食,甚至瓜分东湖帮的地盘。
李老虎屡次三番地派人去官府,求何善出兵相助,但何善却总以各种理由闭门谢客,对东湖帮的劫难,以及颍川城的乱局视而不见。此举,更令李老虎心乱如麻,顿感危机四伏,昼夜难安。
……
二月初五,傍晚。东湖帮议事堂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嘈杂而凌乱。
李老虎阴沉着脸坐于首位,帮内各大管事则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坐立不安,或是左顾右盼、或是交头接耳、或是激烈争论、或是愁眉不语。
虽形态各异,但神色却无不满含焦虑,堂中的气氛也一改往日的轻松惬意,变的压抑无比。
“回禀帮主,西山帮老大说这几日身体抱怨,所以不能应邀前来。”
“回禀帮主,龙头山大当家的娘死了,龙头山上上下下都在服丧,所以也不能前来。”
“回禀帮主,万源盐铺的掌柜闭门不见,无论我如何敲门都无人应答……”
“帮主,码头上那些船商联合起来,都不再给咱们交份子。兄弟们前去要账,他们说不交钱还没麻烦,交了钱反而要遭殃,甚至还有人打了咱们兄弟几个耳光……”
“帮主,今天又有一百二十三个兄弟偷偷跑了,加上之前偷跑的人,咱们在三天里已接连损失了近三百人。再这样下去,莫说抢回地盘,就连咱们的老巢只怕都快保不住了……”
一个个坏消息纷至沓来,络绎不绝。
李老虎脸色铁青,怒斥道:“够了!够了!这些王八蛋,以前没事的时候都巴结着老子,与我称兄道弟。现在见老子有难,便都像躲着瘟神一样躲着老子,更有甚者还他妈落井下石,恨不能推我去死。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哼!潘初八、柳寻衣,他们这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还真当我怕你们不成?”
“帮主,刘三回来了!”
伴随着一道兴奋的呼喊声,但见两个小厮架着气喘吁吁的刘三,一路小跑进议事堂。
一见刘三,堂中顿时安静下来,众人满含热切的目光,早已不约而同地投在他身上。
“刘三,怎么样?”李老虎迅速起身,两步冲到刘三面前,急声问道,“银子送去了?”
“送……送去了……”刘三连喝了几大碗清水,这才稍稍舒缓几分,赶忙回道,“回禀帮主,十万两银子,一个子儿不少,都送去了。”
“何善收了没有?”李老虎又问。
“收了!”刘三拼命点头道,可还不等李老虎开口,便又补充道,“收是收了,可结果还是跟前几次一样,收了钱后,就把我打发回来了。”
“什么?”
刘三此言,令众人顿时一惊。李老虎更是气的咬牙切齿,喝问道:“那你这次去,有没有亲眼见到何善?”
“见到了!”刘三道,“官府的人收钱后,本想轰我出去,可我当场撒泼,逼的他们没办法,只能请何善出来见我。”
“然后呢?”
“然后我问何善,这三天,你前前后后收了我们好几拨银子,为什么还不替我们解决麻烦?”刘三道。
“问的好!”李老虎称赞道,“他怎么说?”
“何善满口推脱,说这回咱们得罪的是贤王府,此事非同小可,必须从长计议。”刘三愤愤不平地说道,“然后我又问他打算如何从长计议?何善却沉吟不语。我再三追问,说既然要从长计议,又为何要收我们的银子?三天时间,我们前后加在一起,已送出十八万两白银。就算把这十八万两扔到水里,也应该听个响儿吧?”
“说的好!”李老虎连连点头道,“如果不帮我们,那就把银子还回来。天下哪有收人钱财,却不替人消灾的事?”
刘三忙道:“不错,我依照府主吩咐这么问他,可何善却骂我人微言轻,是无名小卒,没资格和他讨价还价。而后还不等我再说,他便命人将我乱棍轰了出来。”
“妈的,我看着何善分明就是在敲我们竹杠。”一个黑脸汉子怒声道,“我们送的金银珠宝他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可对我们的恳求却置若罔闻,视而不见。好个卑鄙无耻的贼子!”
“何善这么做,是不想得罪贤王府。”另一名年纪稍长的长须老者说道,“我们与何善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深知此人一向是无利不起早,遇事必先自保。昔日他对我们有求必应,一是因为我们给了他足够多的好处,二是因为我们所求的事,都触碰不到他的身家性命,故而他自然乐的从中牟利,大赚一笔。但今时今日却迥然不同,贤王府的怒火已蔓延至整座颍川,外边人人自危,何善也是一样。他又岂会为了救我们,而把自己置于险境呢?”
“帮主,依我之见……不如向河西秦氏求助吧?”刘三沉吟道,“咱们之所以得罪潘家,根源就是河西秦氏。我们替他们做了那么多事,如今我们有难,秦家又岂能置之不理?”
“你出的去吗?”李老虎怒哼道,“如今,贤王府的人已将颍川城封锁的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休想飞出去。再者,就算我们的消息能送出去,河西秦氏又真会派人来帮我们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如今在颍川地界,能帮我们的人只有何善。一者,他是官府的人,贤王府再如何放肆,也断不敢和蒙古朝廷公然作对。二者,何善手中握有兵马,若由他出面助我们抢回地盘,实在易如反掌。”
“可我看何善的态度,似乎不会帮我们对付贤王府。”刘三迟疑道。
“那是因为我们给他的好处还不够多,不足以让他为此而拼命。”李老虎气的浑身颤抖,一字一句地说道,“何善是想趁机狠敲我一笔,他在等着我亲自去求他。”
今日的李老虎又气又悔,气的是树倒猢狲散,屋漏偏逢连夜雨。悔的是当初得知潘初八与贤王府的关系后,自己就不该再去招惹潘家,否则也断不会有今日之祸。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的贪心,怪不得别人。
“帮主的意思是……”
“你替我转告何善,告诉他我愿拿出东湖帮几十年所积攒的所有金银,换他助我一臂之力。至少也有……黄金三万两……”李老虎颤颤巍巍地说道,“待他空闲时,我会先拿出三分之一,亲自给他送去。剩下的……等此事过后一并交付。”在说这番话时,李老虎的心都在滴血。
“帮主,这可是咱们兄弟拼死拼活几十年攒下来的……”
“无妨!”李老虎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我所失去的一切,他日必会从这些落井下石的人身上,再如数地讨要回来……不!到时我要让他们加倍奉还,以雪今日之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