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刚刚还笑嘻嘻,这时沉下脸,冷冷道:“你的头不也是,眼睛鼻子耳朵再加上一张吃不饱的嘴,有什么不一样?”
宫娥一惊,他似乎很紧张,失措道:“这……那……”
流星忽地又笑了,说道:“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紧张什么?”
宫娥道:“我,我怕……”
流星道:“你怕我忽然改变主意杀了你,对不对?”
宫娥的光头上好像起了微微的疙瘩。
只见流星又笑着,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取名流星吗?”
宫娥这时默不作声了。
流星拍着宫娥脸上的肉道:“你说,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因为流星的命总是很短。”一个声音轻轻道。
“你说什么!”流星怒目瞪视着宫娥。
宫娥分辩道:“不,那不是我说的。”
流星更怒道:“不是你在说,还有谁!”
“还有我。”梨花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眼睛还是睁不开,他说道:“你怎么把我给忘了?”
流星一怔,然后笑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经中了我的独门迷药,没有我的解药,三天之后便会七窍冒血而死?”
“知道。”梨花依旧闭着眼睛道:“我当然知道这是真的。”
“知道还不乖乖地躺下。”流星冷冷道。
梨花道:“我这个人有个习惯,一旦坐起来,就不想很快又躺下。”
流星道:“如果早知道你有这个坏毛病,我应该先把你的脖子割下来。”
“可惜现在知道也晚了。”梨花叹了口气道。
流星望着梨花,笑道:“我想你大概弄错了我是谁了……”
“没错,我知道你是短命的人,消失得跟天上的流星一样快。”
梨花说着睁开他醉意朦胧的双眼。
梨花的神情是醉的,但他的目光,却如犀利的闪电。
比闪电更快的,是他的武器。
流星只觉得这块冰凉的东西,就像雪花落在了她的细嫩的肌肤上。
可流星知道这块东西不是雪,而是梨花的武器。
她看不清梨花使用的是什么武器。
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像天上的流星一样,一闪而逝了。
她想问梨花,他有没有中了她的独门迷药,如果中了,他怎么还可以发出如此快而致命的一击。
如果没中,他是如何躲避她那没人躲得开的独门迷药。
这,只有成为流星心中永远的迷了。
宫娥光秃秃的头顶,有汗珠渗出。
梨花笑问道:“雪落在外面,屋里并不冷,你为什么冒汗?”
宫娥沮丧道:“没有什么比知道自己将死的消息更加寒冷。”
“你会死吗?”
“流星已死,我向谁去要解药?”
“你真的会死吗?”梨花再次问道。
宫娥道:“如果我不会死,头上怎么冒汗?”
梨花望着宫娥,说道:“你的命是我救的,难道我还不知道你怎么想?”
宫娥的汗珠顺着鼻翼淌下来,他嗫嚅道:“我怎么想……”
“你当然是想成为九毒教的教主的女婿,九毒门还会找你算账。”
顿了顿,梨花接下去道:“到时候,九毒教的独门迷药也许真的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宫娥再次沮丧道:“你早已知道我没有中流星的迷药?”
梨花笑道:“如果你真的中了九毒迷药,就不可能杀了十二鹰奴。”
宫娥也苦笑道:“你以为我能杀得了十二鹰奴?”
梨花道:“以你的武功,杀十二鹰奴并不是一件难事。”
宫娥道:“不要忘记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乞儿。”说完,宫娥叹道:
“我曾答应要还你一命,可是,有一个人却抢先杀了十二鹰奴,救了你。”
“谁?”
“默雪儿。”梨花诧道:“我并不认识默雪儿。”
“你不认识我,我却知道你是丁一最好的朋友。”
随着话音,进来一个美丽的红衣女人。
梨花笑道:“你就是默雪儿,是你杀十二鹰奴,救了我?”
美丽的女人点点头。她的衣服上还沾着雪花。
默雪儿嫣然道:“我救你是有目的的。”
梨花道:“我并没有要你救我。”
默雪儿道:“可我救了你。”
梨花注视了良久,然后道:“你说吧。”
默雪儿道:“我要你杀一个人。”
梨花笑道:“这很简单。”
接着又道:“不过,普天之下,有一个人我绝对不能杀,那就是风花剑丁一。”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怕他?”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可我要你杀的正是他。”
“不行。”
“我还没有说出条件,怎么就说不行?”
“世上还没有什么条件可以令我杀丁一。”
“以前没有,并不等于永远没有。”默雪儿说着双目盯住梨花。
梨花跟她对视着。
终于,他垂下头叹气道:“我知道你很喜欢丁一,为什么非要杀了他……”
杜三娘回到另一个房间。
这是她的卧室。
她是轩辕惊天的妻子,但她不但不跟轩辕惊天同睡一张床,而且不住一间房,这也许是一个惊人的秘密。
这个秘密,天下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杜三娘,一个是轩辕惊天。
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又多了一个,那就是季季。
季季不解地望着杜三娘。
杜三娘比季季大二十岁,可看上去她们像姐妹。
季季微微笑道:“谢谢你,三娘。”
杜三娘诧道:“丁一在雪地里四处找你,你不想他?”
季季道:“我不想再看见他。”
杜三娘笑而不答。
季季道:“你笑什么?”
杜三娘道:“女人总是薄情的。”
季季知道杜三娘话里的意思,她说道:“其实,丁一是天下最好的男人,谁得到他,是谁的福分……”
杜三娘道:“这种福分,你为何不要?”
季季低下头,说道:“因为我不是有福分的人。”
杜三娘道:“我也是。”
季季道:“你不是。”接着,她又抬头,说道:“如果你嫁给轩辕惊天,你很快就会变成寡妇。”
季季注视着杜三娘,冷冷道:“你是女人当中最幸运的人。”
“凭什么你这么说?”
“难道世上还有比做寡妇更不幸的女人?”
“你不怕我杀了你?”杜三娘这时冷冷道:“因为你在诅咒我最爱的男人。”
“不是诅咒。”季季道:“天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丁一。”
“丁一会杀了轩辕惊天?”
“风花剑下,还没有生还的人。”季季冷笑道:“也许,此刻轩辕惊天已经死了。”
杜三娘呆立着,她的酒杯在半空,忘了放下。
季季接下去道:“你每次睡觉前都要喝酒,因为喝醉了才睡得着,对不对?”
杜三娘恐惧道:“你究竟是谁?”
季季道:“我是季季,也是女人。”
顿了顿,又道:“女人岂会不知女人的心。”
杜三娘忽然道:“不,你不是季季,也不是女人。”
季季道:“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先脱光自己的衣服,再脱光我的衣服,看看我们究竟一样不一样。”
杜三娘颓然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季季道:“凡是你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我都知道。”
杜三娘脑中“嗡”的一声,眼前一片迷茫,只觉得手脚发凉,好像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她缓缓地抬头,果然看见了一朵雪花,自头顶飘然而下。
她还看见雪花六个清晰的棱角。
洁白的雪花。
美丽、冰冷、身姿耀眼。
她胸中都有一团火,那雪就在火上舞蹈。
杜三娘揉揉眼睛,她定神再看,雪已经溶入她的脖子里了。
一刹那,除了冰冷的感觉之外,还有一点点刺痛。
杜三娘一惊,旋即明白了——那根本不是雪花,而是暗器,她已经着了她的道。
她怒视着季季,绝望道:“你到底是谁?”
季季道:“女人,我是女人。”然后道:“难道你不是吗?”
杜三娘突然吼道:“我不是!”袖中的短刀,已在手上,极快地,刺向季季。
季季也呆住,她不相信杜三娘的刀竟有如此的速度!除了丁一的风花剑,季季还没有见过这么快的杀人速度。
可是这时,季季的轮椅动了动。
杜三娘一刀落空!
再刺!
季季的轮椅又动,又前进一点点。
杜三娘的刀再次落空。
……
杜三娘第九次跃起,眼看季季已经退至墙壁,雪一样冷的短刀,就要插进季季的头顶,杜三娘却直直地摔了下来,很长时间没有爬起来……
笃笃笃!有人敲门。
季季一惊。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敲门的人说道:“三娘,轩辕公子死了。”
季季的眼神,杀机顿现。
如果敲门的人进来,她一定会杀了他。
幸好这时,地上的杜三娘醒了。
她说道:“怎么死的?”
门外的人道:“是摘月宫下的毒手。”
雪,终于下得累了。
它也已经很满足了。
因为,大地的万物,都在雪的包裹当中。
唯一包裹不住的,是丁一。
丁一还在走。
他走了整整一夜,终于迎来了黎明。
他来到一座小镇。
他不知道小镇叫什么名字,只知道镇上有一个叫做林风的老人。
林风其实是个疯子。
镇上人人都知道有个疯子,却很少有人知道疯子的名字叫林风。
丁一从镇上唯一的街道上穿过。
这时,没有一扇门和窗是打开的,放眼是一色的白。
丁一低头走着。他知道穿行街道,往南翻过一个小山头,那儿有一间破屋,破屋里住着一个老人。
这个老人就是林风。
丁一要去见林风。
有一些问题,他想请教他。
丁一要向一个疯子请教问题,他是不是也疯了?
丁一没疯。
如果丁一疯了的话,那这个世上就没有不疯的人。
丁一依旧低头走着。
忽然,他发现一串脚印。
丁一站住,仔细查看了一会,心里笑道:“这不是人的脚印,而是一头熊从这里经过。”
丁一继续往前走。
奇怪,熊的脚印竟然跟他要去的地方同一个方向?
难道熊也要找林风请教问题?
从脚印判断,熊也是在大雪完全停止之后才从这里经过的。
不然,大雪一定会将它覆盖。走了一会,丁一忽然惊道:“脚印怎么会在半路上出现?难道它从天而降?”
现在,到了该往南走的转弯处。
可熊的脚印往北而去。
丁一站着,迟疑了一会。转身,沿着熊的脚印往北而去。
天渐渐明亮了。
太阳还未出来。
雪地上,蒸发着透明的寒冷。
没有一只鸟在天上飞。
出奇的安静。
大地是一色的。
丁一很不喜欢这单一的颜色和悄无声息的安静。
他还希望空中又飘落着雪花,他喜欢在雪花的狂舞中前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