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只有仰脸,才能看清她的面貌:其实,她跟别的任何人一样,一个鼻子,两只耳朵和一张嘴,只是,每一样东西,都比常人大好几倍!
丁一仔细看,她的鼻子、耳朵、嘴和眼睛都生得很细致、很生动……只是,这些器官所组成的脸,却足以吓昏任何胆子稍小的人。
幸好丁一不是胆小的人,他仰着脸,问道:“你就是贾斯文?”
这个巨大的女人点点头,又发出一阵桀桀怪笑。
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在这个女人的怪笑里,刀人不由得低下了头。
丁一道:“如果你吓死我的朋友,我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女人桀桀笑道:“我巴不得你找我算账。”
丁一道:“我找谁算账只会杀了谁。”
贾斯文怪笑一番,顿住,挥动两个巨大的肉拳,拳风霍霍,威猛无比。
贾斯武在一边拍手道:“妹妹舞得好!”
贾斯文忽然停住,问道:“哥哥,如果我一拳打过去,会不会打断他们的骨头?”
贾斯武笑道:“岂止打断他们的骨头。”
贾斯文道:“还会打断什么?”
贾斯武道:“还会打烂他们脸上的肉。”
贾斯文又一阵怪笑,道:“要是打烂他们脸上的肉,岂不是很好看?”
贾斯武道:“当然好看。”
贾斯文道:“哥哥你想不想看?”
贾斯武点点头道:“我很长时间没有看你打人了,今天看看也好。”
“好,哥哥你看清楚了。”贾斯文说着,两个拳头同时打了出去。
一个拳头打丁一。
一个拳头打刀人。
本来,她这样站着,应该右拳打丁一,左拳打刀人,可是,她偏偏左拳打丁一,右拳打刀人。
也就是说她是用左拳打右边的人,右拳打自己的右边的人。
她这样打人,看起来很别扭。
照她的打法,恐怕她谁也打不到。
丁一想笑。
可是,丁一最终没有笑出来。
因为他发现她的手臂忽然间伸长了两倍,而且,出拳的速度奇快!
如果丁一刚才笑出来,那么,她的这一拳一定会打在他的脸上。
幸好,丁一将笑的时间用来疾退。
堪堪避过了她的拳头。饶是如此,拳风还是扫在了他的耳朵上,火辣辣的作痛!
刀人的情况也跟他差不多。
只是,刀人开始就不觉得她的打法有可笑之处,可刀人也避不过她的拳风,刀人的鼻子里流出一丝血。
贾斯文根本没有看他们,她仰着脸怪笑道:“哥哥,好看不好看?”
贾斯武道:“不好看。”
贾斯文笑道:“打烂他们的脸,怎么会不好看?”
贾斯文忧伤道:“妹妹,你并没有打烂他们的脸。”
贾斯文好像这时才知道自己的拳头并没有打在她要打的人的脸上,收住笑,惊奇地望着丁一和刀人,一脸的愤怒和迷惘。
丁一笑道:“这就是你的斯文打法?”
贾斯文没有回答,贾斯武却在一边哭丧着脸道:“妹妹,今天你的打法失灵了。”
贾斯文叫道:“哥哥,别丧气,一拳不中,还有第二拳!”
贾斯武道:“妹妹,你最好不要动了。”
贾斯文挥动大拳,嚷道:“哥哥,我不打烂他们的脸,岂可罢休!”
贾斯武哀伤道:“妹妹,要是再动,我就没有你这个妹妹了……”
贾斯文这时感觉到手背上有些痛痒,仔细看,见拳背上有四个黑点。
她惊道:“哥哥,这是你的毒药?”
贾斯武后退了一步,额际有汗渗出,他道:“这,这……”
刀人这时望着他面前的那碗酒,见酒在波动。
刀人明白,这一定是丁一在她出拳的瞬间,以更快的速度,以酒代箭,射进贾斯文的拳头里……他不由得望了望丁一。
丁一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他在慢慢的饮自己碗里的酒。
贾斯文怪笑道:“我早就料到风花剑有此一着!”笑罢,又怪叫一声。
叫声在密不透风的篷布里回荡,震得每个人的耳鼓有如锤击!
刀人退了三步之后,大惊失色。
丁一也满脸惊惧。他知道这是贾斯文以本身内力与毒药相抗!
笑声不绝。
船体有如一只饱胀的气球,随时都可能爆裂!
丁一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深厚内力之人。
他见贾斯文咧牙突目,青丝披散,一副恐怖之状。
她的拳头,肿得很快,转眼间就有面瓜那么大……
笑声变得凄绝……
灯火也开始摇曳起来……
贾斯文的人也在变,变得模糊,变得凶相毕露。
猛然间,只听一串“嗤!嘭!嘭!嘭!”的巨响,有四支利箭,自贾斯文的拳头里直射出去!
篷布被射穿四个洞,立时便像泄气的皮球,顷刻蔫了下去。
寒风侵体。耳边一片清静。
丁一抬头,望见漆黑的夜幕间,镶嵌着数颗寒星。
又是夜晚。
过了许久,贾斯武仍旧惊魂未定,他道:“妹妹,你什么时候练成这种武功,竟能将我的绝命断肠羹也逼出来?”说着一阵轻笑。
贾斯文这时已恢复原状,她在灯下仔细看看那双被逼出了毒药的手,喃喃道:“她果然没有骗我,这种武功果然厉害。”
贾斯武忙道:“妹妹,她是谁?这种武功叫什么武功?”
贾斯文仿佛没听到她哥哥的话,她还在欣赏自己的手背,还啧啧称叹。
丁一说道:“你还不动手?”
贾斯文抬眼道:“动手干什么?”
丁一道:“杀我。”
贾斯文一怔,问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丁一道:“你收了人家的钱,又接受了人家的武功,当然要为人家做点事情的。”
贾斯文望着丁一,阴沉着脸比刚才更恐怖。她缓缓道:“你是我见到的最聪明的男人,难怪她会喜欢你。”
丁一道:“她是谁?”
贾斯文道:“我不说你也知道。”
丁一道:“默雪儿?”
贾斯文点头道:“是默雪儿。”
接着又道:“既然她喜欢你,为什么又要杀了你呢?”
丁一道:“她叫你杀了我,你就要杀了我?”
贾斯文道:“她给我钱,我当然要为她杀人。”
丁一道:“她给你多少钱?”
贾斯文笑道:“我现在还弄不清楚,她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丁一道:“她给你的钱再多,能比你的性命更值钱吗?”
贾斯文顿住道:“你是说,我杀不了你。”
贾斯文忽地又怪笑起来。
丁一道:“如果你刚才动手,或许还有三分机会。”
贾斯文还在笑。
丁一继续道:“她是不是告诉过你,如果你能够把毒逼出来,就可以使本身的功力增加一倍?”
贾斯文笑得肆无忌惮。
丁一接着道:“以你的功力,如果再增加一倍,那么,风花剑绝对不是你的对手……”
贾斯文不住地点头,她的眼里已露出凶光。
只听丁一还在说:“可是,她还有一件事没有交代,那就是你在逼出毒药十分钟之后,你的功力就会减少一半,而且,一个小时之内,你就会变成一个废人。”
丁一将半碗酒喝下,悠悠道:“也就是说,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杀我……”贾斯文不笑了,她眼中的凶光也暗淡下去。
贾斯武这时插嘴道:“可是,现在,时间至少已经过了十五分钟。”
他的话刚刚说完,三十五盏灯,三十四盏同时熄灭。
周围顿时漆黑了许多。
可是,灯火熄灭,却有一道闪光鲜艳耀眼!
在这道耀眼的闪光里,贾斯文的脸更加暗淡。
因为她看见了剑光!
风花剑已经出鞘!
仿佛没有动过,动的,只是剑光。
剑光比灯光艳丽。剑光洞穿了贾斯文的咽喉。
贾斯文慢慢倒下去的时候,丁一说道:“贾斯武,你为什么要帮我?”
贾斯武轻轻一笑,道:“我并没有帮你。”
丁一道:“明明没到十分钟,你为什么说已经过了十五分钟?”
贾斯武道:“虽然没到十分钟,但也只差了几秒而已。”
丁一道:“就是只剩最后一秒,她也有机会杀我的。”
贾斯武道:“你在怪我?”
丁一道:“没有人会责怪救自己性命的人,我只想知道原因。”
贾斯武笑道:“你这么聪明的人,还猜不到?”
丁一也笑道:“你也被默雪儿收买了?”
“默雪儿哪能收买我。”贾斯武道:“收买我的是默雪儿的钱。”
“钱真的这么重要?”
“没钱的时候才会懂得钱的重要。”
“可是,有些钱是不能花的。”
丁一淡淡道:“就算这些钱在你的口袋里,你也没有时间花。”
“你要杀我?”
“不是我要杀你,而是我的剑要杀你。”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居然要忘恩负义?”
“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要出卖的人,留着有何用?”
贾斯武无言以对。
但他仍旧在笑,笑得斯斯文文。
他道:“这不能怪我,因为是她先出卖我。”
丁一冷冷道:“哦?”
贾斯武道:“要是她得手,她就会变成大富婆,而我,仍旧是漂泊的海盗。”
丁一道:“那现在呢?”
贾斯武笑道:“我很快就会变成拥有数不清的财富的人……”
丁一道:“你真的以为你会变成大富翁?”
贾斯武道:“我一点也不怀疑。”
他说得胸有成竹,好像有一万分的把握。好像财富就在他的掌上。
刀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他这时说道:“你大概忘了,丁一的剑下,好像从未有过逃脱的人。”
丁一望着刀人。
暗淡的灯光下,刀人的刀光开始锋利起来。
贾斯武大笑。
丁一道:“你笑什么?”
贾斯武道:“难道你们一点也没有预料到将要发生不幸的事情?”
刀人阴阴笑道:“有什么事情比知道自己将死更不幸……”
贾斯武忽然道:“错!”
刀人惊讶道:“错在哪里?”
不等贾斯武回答,刀人又道:“就算丁一不杀你,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丁一又望着刀人。
刀人的刀光更加锐利。
贾斯武笑道:“没错,我不是你们任何一个的对手,但是我死了,你们谁也活不了。”
刀人冷冷道:“这是我的船。”
贾斯武道:“这是棺材。”
刀人道:“就算它真是棺材,也应该装你。”
贾斯武在刀人面前走了几步,注视着丁一,笑道:“如果我说这条船很快就要触礁,你信不信?”
丁一不语。
贾斯武又道:“触礁之后,海水就会从船破的地方涌进来,要不了一个时辰,船就会沉到海底去,你信不信?”
丁一盯着贾斯武,良久,他终于点头道:“如果船沉到海底去,我们会变成怎样?”
贾斯武道:“船沉到海底,人当然会浮在海面上。”
顿了顿,接下去道:“不过,浮在海面上的不是你们的人,而是你们的尸体。”
贾斯武说着又笑,而且用他那双要命的手,轻轻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他的手看上去一点也不粗糙,但他下毒的手法,却很快。
他差点要了刀人的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