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蕊带着那只大猴儿,回了藩邸中的巢县公府。
一众亲王府中,这块“巢县公府”的门头显得特别另类。李蕊让送货郎在门外等着,自己进去叫人来抬。
王延几个听说有猴,都跟着跑出去。
几个护卫正在院子里练习抬步辇,阿冽叫道:“跑什么跑,把公子撞下来,你们午食就别吃了。”
“李蕊带回来一只受伤的猴,说是伊阳郡主从宫里出来,要到府里来给猴治伤,我们去把它抬进来。”孟广说着跑没影了,嘴里还补了一句:
“他们抬的是空辇,少吓唬我们。”
“孟广这厮要造反啊......”阿冽叨叨着,正殿里传来李奏的声音:
“叫他们把猴抬到里面来,李蕊也叫进来。”
他昨天没有料错,走的时候,唐弘给他备了步辇,说是圣上早早交代,让六郎把轮椅留下,准他在长安城里用步辇。
步辇看上去简单,其实并不好抬,高低需要抬辇之人相互配合,所以阿冽叫了几个人在殿前练习。
李奏让人把他连人带椅子抬到殿前空地上,李蕊牵着那只猪尾猴进来了,它吃了些东西,精神好了不少,看来受的都是皮外伤。
“也别等郡主动手了,你们给它上点药,找个笼子关起来,好吃好喝养好了伤,再看郡主是要养着还是放了。”
李奏抬头看看天,又道:
“把躺椅抬出来,我晒会儿太阳,等到身上晒烫的时候,宫里应该就有消息了。”
“也是您和郡主才能这么大方,那么大的银矿也白白送给圣上。”
阿凛亲自跑了一趟,确认乾元县的山上,现在只是有人在伐木烧炭。但郡主说,那下面有银、铜、铅矿。
找到这个银矿是有点幸运。
因为现代找到这个地方,最上面的独立银矿层已经被“古人”开采了大部,当阿凛回来说,山顶原封不动的时候,她差点搂着来福跳起来。
乾元县属商州,离京畿近,私下动作太容易被发现。所以洛泱就建议李奏,把这个银矿献给圣上。
不仅表明李奏君子坦荡荡,让圣上手里的银子多了,自然就会向银子进入流通迈进。
李奏在府里晒太阳的时候,大殿里圣上和几位大臣,正在商议如何给各邻邦回礼。
“比起太宗朝,现在进贡的国家已经少太多了。”圣上叹到:“无论如何,赏赐一定不能少,不能让前来贺朕诞辰的国家寒了心。”
“圣上不可妄自菲薄,国家数少,那是因为朝代变迁,西域、很多小国已经不复存在,赏赐固然要有,也不能让他们养成了,从他们国家拿来一些草根兽皮,就从大唐带回去金银玉帛的习惯。”
李宗闵非常不屑于去讨好这些两面三刀的邻国。
就像南诏,今年两三次发兵西川,抢夺成都府各种粮食财物,更可恨的是,他们将成都附近的一万多工匠掳到南诏。
这边一万多大唐人还没有救回来,他们转脸就拉着几车棉布当作贡品来了长安。
鸿胪寺卿曾文禄反驳道:
“李相公这就不对了,渤海国送来的,是他们当地的人参,吃了益寿延年,哪里是什么草根?何况大唐应有大国风范,一点亏都不肯吃,你还指望人家来朝贡?”
“邻邦回礼是要的,只不过,我们也要量力而行。”户部尚书刘麟道:
“这两年北方旱灾、蝗灾连年不断,各地义仓都已经不足,日本、新罗这些小国,知道我们也不会去攻打他们,进贡也不比以往上心,那回礼赏赐自然也不用比照以往......”
“不可不可!”
曾文禄忙摆手道:“这样减少赏赐,岂不是让他国说我们国力每况日下,看低我们当今圣上?”
“够了够了!你们能不能说些让朕听了顺心的东西?”文宗最恼火他们在大殿之上争争吵吵,还都是些没有意义的事。
王守澄不失时机上前道:
“今年河朔藩镇悉数上贡,尤其今年数镇受灾,他们还能如此向圣上示好,以示归顺,真是可喜可贺。”
“确实确实。”
下面的官员纷纷应和,河朔安定,军费开支就少,朝廷的压力也没那么大。
前段时间成德搞事,想吞并易定,朝廷也只能发发檄文,号召卢龙、魏博、河东围剿叛军,自己根本派不出军队。
好在成德节度使王廷凑的二公子大义灭亲,又表示归顺朝廷,这才让易定免于战火。
这次王元逵主动提高了贡品数量,在圣上看来,天威俞强,是毋庸置疑了。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李好古,都给朕好好记下来,这些藩镇,朕统统有赏。”
李好古躬身笑道:
“圣上要赏,可别忘了还有个献了草纸制作方子的苏家,这法子是郡主在东庄里玩儿的时候,偶然发现的。用她的方子做出来的草纸,既便宜又好用,造福的是天下人......的屁股。”
殿上那些大臣们都议论纷纷:
“大殿之上怎能用如此不雅字词?”
“真是粗鄙之至!”
本已昏昏欲睡的圣上,被李好古这非同寻常的说法逗得笑起来:“李好古啊李好古,你也算是在宫中待了一辈子的人,这话是能在大殿上说的吗?”
李好古笑道:“老臣这是倚老卖老了,主要是今年圣上收到的贺礼实在不一般。除了伊阳郡主的草纸制法,还有巢县公敬献的银矿。”
“银矿?哎呀!这可不是一般的贺礼,巢县公能献上财富,这才是对圣上一片忠心。就是不知这银矿有无主家,从何而来?”
户部说是掌管天下矿藏,但实际上这些矿坑都各有其主,户部只负责按照出矿数量来征税,但这绝没有圣上自持自采利益更大。
“这某在东都之时有所耳闻,一日巢县公跟几位郎君打麻雀牌,打到最后,他一家赢了三家的筹码。
有人不服气,拍出一座山头,说是那座金山,要跟巢县公赌,结果还是输了。那人在背后说,根本不是金山,他是糊弄巢县公的。”
裴煊还没说完,大家又问:
“那怎么又成了银山?”
“巢县公不服气,找人过去挖,结果没找到金子,挖到一条深达十八尺的银矿。”裴煊向圣上拱手道:
“没想到,巢县公竟然拿这座银矿,献给圣上做了贺礼。”
圣上本不信六郎有那么好心,世人常有捡到、挖到宝贝敬献圣上的,也有像他这样送金山银山的。
李奏送的银山,就在京畿以南,圣上不信这么近的地方能有什么宝贝,没想到他是去探过的。
“圣上,巢县公在东都住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闭门思过了。”韦元素竟然帮李奏说了一句: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这腿脚不便还要东奔西走的,您把他召回长安,更显您对兄弟的体贴。”
圣上点点头:“不错,六皇弟在洛阳都能觅到银山,确实应该把他召回到朕身边来。”
王守澄不乐意了,凭什么要把功劳让给韦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