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撕扯感、震颤感，好像在通过一个绞肉机，随即硬生生挤进另一个位面，一个完全枯萎的位面。

众多出战者反应过来时，自己已出现在一颗星球或它的周边。

这里毫无生机，没有光线，灵力枯竭，充斥着一种奇异的能量。这些能量狂虐而贪婪，一见到他们，就如同有灵智一样附着上来，试图撕扯他们，吸收他们的灵力，能量，生机，灵质，甚至灵魂。

而所有人身边都只有自己。

“果然失散了……”

陈舒喃喃念叨着，低头闭目。

在这里什么也看不见，甚至因为没有自然灵力，没有温度，就连综合性的灵眼也无法反馈出地形地貌，灵眼也只能捕捉到自己主动散溢出的灵力，以及其它外来者散溢出的灵力。

陈舒可以通过主动散溢灵力、发射超声波、制造光来探测这个世界，但视线也被限制在很窄的区域内。

枯萎能量是最大的干扰源。

这里比位面核心黑得更纯粹。

难以想象前位面的人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碰要克服多大的心理压力——陈舒以前玩游戏的时候碰到一些丧失视野的模式，如果无法和队友在一起，尚且压力巨大，何况如此。

“轰！”

无形且浩大的力量自不知名处传来，穿透虚空，穿透星球，被他所捕捉，化作震颤灵魂的声音。

陈舒不由得低下头。

似乎来自这颗星球的另一端。

这意味着第三位面也紧跟着打开了位面通道——双方神灵一直是互相紧密监视的，本位面这么早且这么果断的就开启了位面通道抢夺本源，虽然可能让他们出乎意料，但绝不会让他们措手不及。

神灵们的碰撞比他们率先开始。

“轰隆……”

好像是在位面边缘，好像是在位面之外，又好像就在离这颗星球不远的地方，神力在隔空碰撞，每一击都有余波传到这颗星球上来，使得整个位面都在颤抖。

神灵不可离开原本的位面，也不可以进入这个已到崩溃边缘的位面，因此他们间的碰撞注定是收敛的。

除非其中有一方拥有碾压性的优势，否则不太可能分出胜负。

战争的结局还是在于他们。

“……”

陈舒立刻灵力暗默，控制体温，进入伪装状态。

等待指挥中心的联系。

“但愿可以……”

陈舒认为，牺牲的天人们和宁清构建的指挥联系体系，是这场战争相比起前位面最大的优势之一，对胜利的作用几乎不亚于自己掌握的时空能量，但愿计划不会失败。

据说需要一定时间。

陈舒静下了心，默默躲藏起来，除了抵抗这些枯萎之力，暂时不做其它任何事情。

……

群主没有落到星球上，而是落到了离星球不远的太空。

在这里他很快遇见了一名人类。

是和他来自同一故乡的战士。

可是这些战士比他先来，比他先来好几年——正是一位化身烛火、照亮这个位面法则暗处的天人前辈。

这些都是高阶天人，可在这个枯萎位面，只有九阶才能勉强支撑一段时间，他们根本撑不了多久。可以说他们来到这里就是注定要死的，就像一只蜡烛，点燃的瞬间，就注定会燃烧干净。

群主心里一时复杂难明。

天人现在也属于大益。

不过此时没有心情悲伤，在神力碰撞的瞬间，他已感受到了那颗星球的引力，立马全力向星球飞去。

这个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

恰好宁清构建联系网也要一定时间。

当群主进入星球时，一层时空网刚好覆盖了这颗星球。

敌方也跟着到达战场了。

“嘭……”

群主落在地上，举目四望。

黑暗无边的环境，断绝生机，死寂无比，连熟悉的灵力也没有，是纯粹的黑暗。但是在这黑暗之中，谁也不知道什么地方行走着敌人、哪一步踏出就是死地。

群主眯起眼睛，默默思索。

是在降落的过程中，对于时间的感知出了问题么？怎么好像过去了很久，但指挥联系却并没有建立。

所以降落到底用了多久？

好像很长，也许很短。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了一种冥冥中的联系，联系十分微弱，包含的信息不多，但却为他指明了方向。

原本黑暗的世界，瞬间就有了方向。

“……”

群主默默取出无名剑，面朝无尽的黑暗，循着指挥中心指明的方向，坦然向前。

这注定不是一场怯懦者的游戏。

生死可能瞬间就会成为现实，但来到这里的人，都该把怯懦留在了故乡。

……

宁清孤独的坐在一片荒原上，闭着眼睛。

所有来自本位面的生灵们都在她的感应之中，她与他们建立联系，在她的指引下，他们冲破黑暗，像是散落在这颗星球上的近两百颗水珠一样，朝最近的战友汇集，逐渐壮大队伍。

有人已经与对面发生了碰撞。

而她也感应到了对面的实力……

没有超出预料——

对方哪怕通过灵性力，感知到了他们这个位面的变化，反应也很有限。

本身反应时间也不够，他们是在5025年左右才彻底抛弃原本的时间线的，到现在也就三四年时间。

对方也没有时空道具，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双生宇宙的概念。

取得胜利的他们的前位面并没有人想穿越回后位面，也没有能力这样做，大概率他们都没有这个意识，因此对方仓促之下做出的应对并没有他们的前位面强大。

这样就很容易了。

只需等到这些散落的水珠汇集起来，以陈舒为主导，胜利就注定了。

宁清睁开眼睛，无悲无喜。

随即她的目光却不由得扫向旁边，似乎穿透了黑暗，看见了实质——

在她身边不远处，有着一具尸体。

这是她的引路人，是与大益皇室合作的那名秘宗前辈，是在冬日雪下宫墙边与他们相遇的那位老妇人，也是化身火光照亮黑暗的其中一位高阶天人。

其实她不是一个老妇人。

其实她才两百来岁。

对于高阶修行者来说，要到生命尽头才会衰老，两百来岁不算什么。

而天人向来外表出众，因此这位前辈其实也有着一具惹人关注的皮囊，常以老妪形象见人，是因为在她看来这样能让她的工作变得简单一点。

命运是如此奇妙，宁清刚来到这里，就在冥冥中感知到了她的位置。

若非知道这个位面已经枯竭，位面意志也已消亡，只剩残存的法则还在艰难的运转着，宁清甚至会认为这是这个位面的位面意志最后的温柔。

“呵……”

真是和陈舒待久了。

……

玄贞小师父此时体内仿佛有着三个灵魂，除了他以外，还有两个时代的最强者，一个为他带来明宗秘法不灭真身的顶级防御和顶级武修的灵觉，一个为他带来强大的法术攻击能力，且两人都曾站在时代的巅峰，真正的强者绝不会因为离开原本安逸的环境就感到惶恐，连带着他的内心也变得从容起来。

三个灵魂沉默着，飞过苍穹。

玄贞小师父运气很好，没有多久就遇上了大益进王和一位异星的九阶巨兽，他们携手前行。

然而他们运气又很不好，没有多久又遇上了两位异位面强者。

无需任何交流，见面即是战场。

灵眼之下，只见狂暴的力量自天空压下，像是瞬间就要将他们压成粉碎。

玄贞小师父第一反应是构建防御，同时避开这一击，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见年迈的进王冲天而起，整个人似乎化为了一道锐利的剑光，以全身之力，击破了这力量。

异星巨兽亦冲向天际，刹那间撕碎空间。

“轰隆！”

破碎荡开的灵力瞬间便将大地消融。

玄贞小师父发现这场战争似乎比他想的还要暴躁，双方一旦碰上，就是最强杀招，没有你来我回，没有任何试探和任何余地可言，两个位面的最强者们都沉默着，以各自的生命撞在一起，刹那间天崩地裂，这给予他内心的震撼甚至要高过这幅画面带来的视觉震撼。

反应过来时，天星真人已控制着他的身体，在远处盛放起了一轮烈阳，融化黑暗。

光芒映照出了对方的身影——

也是类人型生物，和他们有一些差别，似乎身高要矮小不少，可此时飘在空中，却是如此挺拔。

五双眼睛互相对视，皆冷漠坚定如神灵。

双方似乎是这颗星球上爆发的第一场冲突，剧烈的灵力波动和烈阳灭世神术散发的光一样，即使在枯萎之力的干扰下也传出很远，这个世界瞬间就不再黑暗寂静了。

双方的支援者必然都在迅速赶来。

这颗星球周长六万公里，即使远在星球另一端的人，前来这里也最多不超过三个小时。

所幸这场全力以赴、燃烧生命的遭遇战只持续了几分钟就结束了，短暂的时长与它超高的烈度相对，留下的是玄贞小师父和异星九阶巨兽满身的伤痕，还有年迈进王和两位异位面参战者的尸体。

以三打二，竟差点落败。

不得不承认，第三位面走在他们的前面，即使身处同一个宇宙，受到同样的修行规则限制，同为九阶，这些异域强者也比他们更强一些。

玄贞小师父脑海中还回想着进王殿下牺牲自我的那惊天一剑，若非如此，败者多半是他们。

一人一兽对视一眼，无需多言，无需沟通，沉默着迅速离开这里。

按照冥冥中的指引，他们精准的寻找同伴，要在短时间内更快的完成聚集，以多打少，才能稳操胜券。

……

这颗星球彻底失去了黑暗与宁静。

顶级九阶本就是以星球为战场，数百位九阶聚集于此，难免突发遭遇，使它满地开花，各种法术、手段发出的光芒动辄照耀百里千里，从太空看去，整颗星球都在闪烁着光芒。

位面之外的神灵暗中碰撞，发出震撼整个位面的动静，传来这里，反倒成了为他们所擂的战鼓。

随着时间流逝，双方逐渐汇集起来。

只不过这颗星球对于这么多九阶而言还是太小，在汇集的过程中，这颗星球便已被双方打得千疮百孔。

对方的优势在于单体战力更强，人数也略多一些。

己方的优势则在于有指挥者，在黑暗中更快更精准的聚集了起来，支援更迅速、合理，常常以多打少，甚至有时候掌握了对方的动向，还可以避开注定失败的一场遭遇战。

直到玄贞小师父遇到了同灯法师，遇到了张酸奶，遇到了群主，遇到了众多群友，遇到了许多前辈，在厮杀中他们所在的队伍越来越大，已经有了一百多人，本位面的出战者也已汇集到只剩两拨。

另一拨，也就在前方。

众人抬眼望向远方——

陈舒在少量身影的陪伴下，面对着数十上百位异位面强者，召唤出神灵般的灵身，引时空能量，只瞬间就构建出了一轮宛如真正恒星一般的灭世烈阳，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强光至少将小半颗星球照得有如白昼，难以计量的温度和狂暴的力量将前方所有敌人都笼罩其中，甚至威胁到了友军。

那一瞬间的他，和他背后面容冷漠的虚影一样，宛若神灵，那一瞬间的烈阳，连枯萎力量也被驱散了。

烈阳真炎吞噬整块大陆。

前方一切都化为虚无，甚至这个位面都在颤抖，仿佛摇摇欲坠。

这是凡人不可抗的力量。

神灵之下，尽皆蝼蚁。

那一刹那，双方都已意识到——

恐怕胜负存亡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