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走后,徐显只能一个人在庭院里漫无目的溜达。
好在时间不长,不一会,桃香从旁边垂花门走出来。
有些不好意思的挪动到徐显面前。
一只脚还在不停的轻踢地面的青石板,双手放在身后,下巴抵着胸口。双眼目光游离,有时看向徐显,旋即又因为害羞看向别处。
少女身着淡青色绣花儒裙,外罩一件白色对襟小衫。平日里粗布麻衣的丫鬟,此时更像富贵人家的小姐。脸上的妆容、头上的发饰也是用心打扮过,显然对这次的出游满怀期待。
“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竟然长的如此标志!不知道小生可否有幸认识?”徐显自然不能让少女的苦心白费立刻恭维道。
“少爷,又乱说!再取笑我,我就不陪你出去了!”少女嘴上这么说,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那就快走吧。”他示意少女前面领路。
桃香也不疑有他,欢快的出了门,只是这一动就现了原形,变回了那个纯真无邪的少女。一会到这边看看,一会到那边瞧瞧,不时还回头朝他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好像第一次来这个世界逛街的不是徐显而是她了。
话说回来,原主以前都没带桃香一起逛过街。天天知道和一群书生吟诗作对,怪不得少女如此兴奋呢。
怕迷路的徐显无奈只能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身边。
少女挣扎稍微了几下,见挣脱不开。脚步也慢了下来,不再说话。低着头默默和他并排而走。只是噗通的心跳声和因为紧张有些湿润的手掌揭露了她不平静的内心。
走了几步,徐显就松开了她的手,让少女有些失落,不过也没在活蹦乱跳,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身边。
气氛稍微有些尴尬,他只能主动挑起话题,问起了些市井流言、风俗习惯。少女觉得他是富家公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对这些不了解。于是也没有怀疑,耐心的一一为他解答。
说这家儿子不孝,气死老爹、那家兄弟反目,邻里不谐、谁家取了新妇,当晚一家死绝、又是哪家添了新丁,愁眉苦脸、又有这家老汉活了九十有二,含笑九泉。
跟着少女长了不少见识的他对这个世界危险又多了分了解。最起码刚才听的那几个故事,就没有这么简单。
两人边走边聊,逛到了日头偏斜才准备打道回府,徐显一路上又给桃香买了不少小玩意,让少女好几次忍不住欢呼说少爷真好。
就在回去的路上,路过一户人家,独门小院,大门紧闭。虽说住在闹市,但可以看出家境困苦,木质的大门有些破败。
有些门板朽坏也没有修补,露出宽大的缝隙。有个人正惦着脚,紧紧扒着木板朝缝隙里看。
原本徐显是不想管的,可他仔细一看,门口那个人略显虚无,小腿以下竟然有些透明。而此时阳光还在,那人却看不见一丝影子!
于是问旁边的桃香,是否看到了那个人,少女摇了摇头,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空无一人的大门。
心中有了决断,将魂灯拿在手里,缓步走到那人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你是干什么的!”徐显历声呵问道。
结果把那人吓了一跳,身子一软就歪倒在了门口。
它回过神来却一脸惊喜的问道:
“你能看见我?太好了,太好了!”
徐显也懒得废话,祭起魂灯就要朝它砸去,它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开口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我不是坏人,请大人绕我一条性命。我来此地另有缘由。”
“仔细说来,如若撒谎,就要请你在这灯里走上一遭!”徐显装出一副心狠手辣的样子。
“我本是一名读书人,名叫刘长生,是这家人的邻居,就住在前面不远处。
因科举不中,出门经商,无奈半路遇到山贼截道,一身财货被抢劫一空不说,自己也被山贼一刀了结了性命。
因为念着家中还有妻子儿女无人照料,一口怨气不能消散,这才灵魂复生。”
长途跋涉回到家中,看到儿女在家中哭泣,家里的财货也被结发妻子卷走不知所踪。我朝街坊邻里询问,可他们视我与无物,看不到我人,也听不到我的声音。”
说着说着这刘长生就哭了起来,还抹起了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那你怎么又到这来了!”徐显见不得一个男人如此做派,板起了脸,恶狠狠的说。
听了徐显的话,它这才继续说道:
“就这么过了好几日,眼看儿女要冻饿而死,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盼望着他们下辈子脱胎一户好人家。
在这个时候,邻居李厚和他的妻子把我儿女接回了家中,我赶忙跟上,到了这门口却怎么也进不去。
今天已经是第五日了,我只能每天扒在门缝上,想看看我的一双儿女如今怎么样了。”
“请这位大人行行好,帮我进去看看,我家中水缸下还有一点钱,就孝敬给大人了!”
说着它就跪倒在地,朝徐显磕起了头。
徐显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于是走上前去敲门。
连敲了三下。
不一会,院内就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来了来了,敲什么敲,谁家门禁得起这么敲啊!”
先是锈迹斑斑的门栓摩擦门板的声音传出,然后‘吱扭’一声,大门被一相貌略显刻薄妇人打开。
还没等徐显说话,这妇人首先开口道:“呦,这是谁家的富贵公子,怎么来我们这破地方了?
大牛,你快出来看看,你除了会捡人回来,什么时候还认识这么一个富贵泼人的公子了?”
徐显见屋里走出来一个男人,面相憨厚,嘴里还说着:“娘子,你可别说了,你因为这张嘴得嘴了多少人你自己不知道吗?”
妇人也不示弱还嘴道:“我嘴怎么了,要不是我这张嘴,你早被人哄骗的家破人亡了!”
那男人理那妇人,快步走到门前朝徐显见了一礼:“这位公子,是家中有牲畜需要宰杀吗,怎么敢劳烦您亲自来一趟,差使人来通知一声,我自会上门。价格绝对是最公道的!”
显然是把徐显当成了上门的客人。
妇人听了男人的话,嘴里不禁嘟囔着:“是是是,你最公道,平时被那些同窗叫去杀猪宰羊,你连一个子儿都不好意思和人家要。
还口口声声说什么都是圣人门徒,读书人应该互相帮助。你看看人家天天吃肉,如今家里妻儿都快饿死了,他们怎么不来帮助帮助我们呢?
现在你还捡俩拖油瓶回来,饿死我们得了!”
男人听着脸上一讪,伸手在背后悄悄拍了妇人一下,示意她别说了。
妇人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徐显经过强化耳聪目明,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不过徐显没有在意,对男人回了一礼说道:
“二位可认识刘长生?我是他的朋友,今日受人所托,特来拜会。”
男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妇人抢先答话道:“认识认识,他儿女还在我家里哩,出去这么久也不回来,老婆跟人跑了都不知道,留一双儿女在家里都快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