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北门内,一大片房屋,被改造成了临时的书院。
三五间房屋被打通,摆上地铺案几,作为学生的学习的地方,这样的连房,一共有四间,原来这里居住的百姓,已经被迁移到其它地方去了。
由于书院还在建造当中,原本裴显正没有这么早就想教导学生的,但无奈如今王都内,人才严重匮乏,就连会几个字的人,都被抢着要,程道仲不得不按周寒留下的书院计划,提前让裴显正教导学生。
这打通房屋,用做临时教室的想法,自然也是周寒所想的。
每一间教室可以容纳三十名学生,这并不是说不能多加入学生了,而是裴显正要求的,就这些学生,他还嫌多了呢。
老师教书,并不像现代一样,囫囵吞枣的教导,教室中并不分年龄,因此,三十名学生中,从**岁到二十岁的学生都有,而老师在教导每一名学生时,都必须根据每名学生所学到的知识,来有针对的教导,所以对老师的教学能力飞扬严格,一般的文人,还无法做一名教书的先生。
裴显正作为国君的老师,自然身份高贵,要想成为他的学生,就必须经过他的考试,考试不合格之人,就只能去其他教室去学习,只有合格的,才能进入他的教室,而当教室中人数满时,他就不再收学生了,因此,无数的人找关系,向裴显正送许多昂贵的礼物,都想让自己的子嗣进入他的教室,可惜裴显正统统拒绝了,他只让通过了考试的人进入他的教室。
原本学习知识,是只有权贵的子嗣,或是家境丰富的人,才可以学习的,一般的穷苦学生即便想学,也没人肯教,但如今的王都里,这样的情况已经大幅减少了,因为王都上京的繁荣,许多平民家里都开始小有积蓄了,为了家里的未来,一些家庭会让自己的孩子去读书学文,在王都上京里,学习,并不再是权贵富翁家里才能做到的事情了。
就连裴显正心里那道学习是高贵的事,不是平民可以学的障碍,也逐渐减弱。
教室里,裴显正严肃的读着《论语》,学生们则安静的听着,在没有千字文和百家姓的这时,论语就是最基本的识字书,大多学生都是通过学习论语来学习字的。
裴显正读得很慢,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在教室里,不论从哪个地方,都可以听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今日,他读的,是《论语》中的‘述而篇’。
在读完后,他没有说话,而是对身边的弟子吩咐道:“黄石,你去教那些年纪小的学生习字。”黄石,是裴显正的学生,比周寒入门更晚,他现在一边在裴显正的身边学习,一边为裴显正教导学生。
这间教室中的学生,学习程度残差不齐,有些后进的学生,连字都没有学会几个,但裴显正已经没有那个耐心教导学生去识字,因此会让自己黄石等已经学习过很长时间的学生,去教导那些还不识字,或刚刚接触论语的学生,一来可以巩固这些学生的基本知识,二来也能减轻一些教导的繁琐。
在黄石去教导幼龄学生学字时,裴显正则一个个案几的去教导那些学生,论语篇章中的意思,对于还没有学习到述而篇的学生,他则让那学生先行背诵,第二日再考教,修正他们的读法和错字。
对于已经学过述而篇的学生,则要求他们述说他们对述而篇意思的想法,但凡有投机取巧或是试图蒙骗他的人,裴显正第一次会拿出竹制的戒尺鞭打学生手心,第二次再犯的学生,则逐出自己的教室,非常严格。
在裴显正的教室隔壁的一间教室里,顾子瞻也在作为老师教导着学生,身为顾问的顾子瞻,原本负责为国君出谋划策,但如今国君并不在上京城,顾子瞻也就闲了下来,每日与顾清清、程紫柔,在王宫书殿里,抄录书籍的。
程道仲原本想让顾子瞻随着车队,去新阳城为国君管理新城,但被裴显正强硬的拦了下来,裴显正想让顾子瞻与他一同当一名老师,来教导学生,不然光靠他和几名教书先生,实在是不够,这也是程道仲对裴显正多有怨念的原因。
如此一来,王宫书殿内,再次少了一人。
“裴老古...不是,显正兄。”正当裴显正在认真教导学生时,顾子瞻来到他的教室外,大声的叫他,听语气,非常激动。
但是裴显正听到顾子瞻的叫声,脸却当场黑了下来,让他面前的一名十七岁的学生,在看到他突然的变脸后,害怕得瑟瑟发抖。
但裴显正却没有向学生说明什么,落下来一句继续学习的话,就快步的走出了教室。
裴老古的称呼,是顾子瞻对裴显正的特称,在书殿抄录书籍时,两人时常因为书里的意思,而相互吵闹起来,裴显正对书的意思的解读,比较古板而少有变通,因此当吵不过裴显正时,顾子瞻就用裴老古的称呼来讽刺裴显正,如今在学生的面前被叫到这个称呼,自然让裴显正非常生气。
来到教室外的裴显正,看到一脸激动的顾子瞻,他也知道之前不过是顾子瞻口误,兴许是有什么让他激动的事,因此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没好气的说道:“这么激动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下学后再说吗?还有,你的学生呢?你不用教导他们吗?”
“老裴啊,快看看我发现了什么。”顾子瞻仍然一脸激动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来,上面写着一篇文章样的文字。
但裴显正却没有这么激动,他当老师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文章他没见过,他只是诧异顾子瞻也算是学问丰富,见多识广的了,怎么还会被一篇文章所激动。
裴显正接过文章看了一下,看笔迹,应该是顾子瞻孙女顾清清所写的,他立刻嗤之以鼻,到不是他觉得顾清清一个小姑娘的文章,就不能接受,而是,他认为,顾清清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就算写得再好,也不该让顾子瞻这么激动,就算顾子瞻要为自己孙女的文章激动,也不该叫他来看。
“你看下去就知道了,要看完啊。”顾子瞻看到裴显正的表情,也不解释,而是一脸神秘的笑的让他读完这一篇文章。
裴显正给老友面子,强行按耐住要拂袖而去的想法,看向这篇文章:“千字文?”题头大大的三个字,就让裴显正摸不着头脑,一般来说,没有文章会以这样的题头来写的,题头都是以全文所要表达大概的意思来命名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继续读下去,他更加疑惑了,这篇文章以四个字为一段,每段中间,有一个小点,小点上向下划出一撇,用这个符号来分段,且没十六个字后就有一个小圆圈,代表这一行完,这样书写到的确有点意思,但不值得让顾子瞻这么激动啊。
“......谓语助者,焉哉乎也。”读完最后一段后,裴显正抬起头疑惑且不耐烦的看着顾子瞻问道:“这一篇文章语句一般,但多有意义不明的地方,不算太好,你就是为这样的事打断我的教学,丢下你的学生吗?”
尽管裴显正的语气不好,但是顾子瞻仍然神秘的笑着,没有一丝在意:“你看看落款。”
裴显正低头看去,发现落款是周寒,也就是说,这一篇文章是国君所写的,但这更让他生气:“王上所书又如何,既然是王上所书,那这一篇文章就更差了,这不像是王上的水平,你也是见过王上平时书文的水准的,这一篇文章怎么会让你这么激动?”
“唉。”顾子瞻看着生气的裴显正,叹了口气,激动的心情落下了一些,有些无奈的问道:“裴老古啊裴老古,你还是没看清王上这篇文的意义吗?”
听到顾子瞻再次称呼自己裴老古,但是裴显正却没有生气,因为他从顾子瞻的话中听出,这篇文章似乎隐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低下头,再次仔细的看着文章,但无论怎么看都无法找到那让顾子瞻激动的地方,于是抬起头疑惑的望着顾子瞻。
“唉。”顾子瞻再次叹了口气,看到老友仍然没有看出来,他知道,老友是因为太过古板,陷入常识中,一时无法跳出来了,只能向他解释道:“你没发现,这篇文,正好一千个字,与题头的千字文相呼应吗?”
但是裴显正却仍然没有理解,用一千个字凑出一篇文章,这谁都能做到,毕竟这文又不是什么好文,难度不大。
“唉。”看着仍然没有理解的裴显正,顾子瞻第三次叹气了:“你没发现,这一千个字里,就没有一个字是重复的吗?”
这一次,得到顾子瞻提示的裴显正,脑中一个模糊的猜测冒了出来,他回头看了看教室里正在教导幼小的学生习字的黄石,仔仔细细的重新看了一遍千字文。
这一回看得比之前的几次都要认真,他试图将每一个字都印在脑海里,不断的比对着。
全部看完后,他激动得话都快说不出了:“这,这真是王上所书?”
看着老友终于明白了,顾子瞻再次笑道:“是啊,是王上所书,我是在书殿里偶然发现的,并让清清抄录了一份,你认为这文怎么样?”他刚开始看时,其实也没有看出什么来,不过在顾清清看过后,告诉他这篇文章没有一个字是相同时,他才意识到这篇文章的意义,特地拿来让老友看。
“好,好文,此乃好文啊,王上果然大智。”裴显正激动得话都说不清了,对于教书而言,什么最难,当然是让学生识字最难,虽然用论语等书籍来教学生识字是可以的,但其中蕴含的太多道理,在学生识字时,反而成为了他们将来学习论语时的阻碍了,而这一篇千字文则不同,这篇文章中,每一个段落都干净利落,文中并没有隐藏什么高深的文理,任何一个四字小段都可以单独拿出来,便于学生学习理解,而且,这些字里,都是些常用字,当学完这一篇千字文时,就可以顺利的阅读许多书籍,即便有不在千字文里的字,再单独学习,也会容易许多。
“这文是好文,但需要大量抄录。”裴显正很快就意识到了千字文的作用。
顾子瞻却苦笑了一下:“如今我等都出来教书了,诸葛司去做宰相府辅佐了,叶玉良也去做司农署税记了,根本无人抄录,书殿里只剩下我的孙女清清和程妃了。”
“还说我古板,我看你才古板。”裴显正第一次可以反嘲笑顾子瞻了,很是得意:“不需要去书殿,我们不是有许多已经习文的学生吗?让他们抄录在绢布上,不就可以了吗?”
顾子瞻听到裴显正的方法,顾不上反驳,眼睛一亮,拍了拍手。
裴显正显然是个急性子,立刻开始与顾子瞻召集那些已经识字会书写了的学生,忙碌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