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居然知道井陉山那里的飞羽贼,甄俨却并不吃惊。
“对,我们家往西的商路都受到了影响,只不过,那支飞羽贼已经成势,只能避开,不可硬碰。”
甄俨回了一句,并没有多想。
李氏早有此料,接着就道:“那么为何我们不能和他们交好呢?”
甄俨一滞,脸色带些不愉。
“飞羽贼有着贼名,我们正经人家,怎么可以与他们来往?”
“商人逐利,夫君,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本分?”李氏又道。
“这...”
甄俨被李氏这一句话堵的,着实难以接下来。
就连嫁入他们甄家的李氏,都已经适应了商贾的身份,他甄俨,心底里还是不肯接纳自己这个身份。
“而且,难道夫君不知吗?”
“飞羽贼的名号,实际上,并不是他们自愿的。”
“而是真定县城里面的某些人,擅自吹起来的噱头,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
“以妾看之,飞羽的人也都是些穷苦百姓,被逼无奈聚集在一起自保罢了。”
“经年之中,从未听说有什么恶名,反倒是惩奸除恶的善事却做了几件,又怎么可能是什么贼人?”
李氏语重心长的对甄俨劝谏一番。
字里行间,都是她依靠自己还未出阁之前,跟着自己父亲学到的学识和独到眼光,甄俨都很是佩服。
“夫人,此话虽然在理,可是形势如此,我们甄家也只是商贾之家,飞羽毕竟在官方立场上,是有些贼人的名头,甄家与他们挂上联系,凶多吉少!”
“夫君,妾可没说,我们要和他们取得正式的联系。”
李氏的脸上充满着自信,泛着与她一介弱女子,完全不相合的光彩。
“既然他们飞羽有贼名,那我们甄家的货物,若是半路被他们劫去了,不也正是合情合理吗?”
“啊?!”
甄俨有些吓到了。
李氏自从嫁入他们甄家之后,一直韬光养晦,完全就是一个世家女子的样子,从来都没有表现过如此的心机。
他没想到,李氏动起心思来,居然是这么恐怖。
反正是他甄俨,万万达不到的程度。
“夫人,此法甚好!”
甄俨深思熟虑了好一会儿,咬了咬牙,这才点头出声。
李氏一直都没有催促,直到甄俨附和自己的想法,李氏这才常常呼出一口气。
她还真怕甄俨当场拒绝她的意思,那样的话,纵使她有千法万法,也只能看着甄家渐渐这样颓败下去。
李氏缓缓起身,郑重的向着甄俨施了一礼。
她如此,反而是叫甄俨再次惊了一下。
“夫君,妾要谢谢你。”
“夫人,你这是何出此言呐?!”
“夫君,天下纷乱之势已成,若是不能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甄家只会日渐颓败,现在夫君既然肯听从妾的想法,给甄家多加一条可能,也给甄家上下几千人一个活命的机会,妾自然要谢谢夫君。”
听李氏说的如此严重,甄俨也完全没了房中夫妻卧谈的轻松。
站起身,甄俨重重的把李氏拥进怀里。
他难得和李氏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
“夫人,为夫总是冲动,碰到事情又难得能想出什么好的法子,今日,得夫人如此,以一卷纸张,居然可以想出如此多的事情,为夫甚是佩服!”
“夫人,你当真不愧是为夫的贤内助啊!”
甄俨重重的说道。
他这一次,是打心眼里,对自己的夫人产生了敬重的念头。
不再是从前那般,因为对方的家世,在心理上产生的不自信。
两人情到浓处,自不必说。
第二日,甄俨就特意前去求见张氏,与她说明了厉害,又于当晚,命人请来了家族的几位族叔。
由张氏主持,召开严密的家族会议。
表面上,甄俨是向大家问计,询问甄家在袁绍与公孙瓒的冀州之争里面,该当如何应对。
而实际上,他却是按照李氏昨夜的提议,准备改变甄家接下来的处世之道。
甄家,也确实是时候做出些改变了。
甄家自从甄逸死后,诺大的甄家,表面上是甄俨代理家主之位,实则是张氏在幕后手握大权,其他甄家各位族叔,空有族中元老的名头,也只不过能支用一定的钱财而已,甄家具体的经营,他们是没有资格去过问的。
这样的局面,就不得不夸赞一下张氏的能力了。
张氏年岁刚刚才三十过半,这样的年纪,又是甄家这样富庶的人家,因此一直保养的极好,外面看上去,最多也就二十五六,一副风华正茂的模样。
可是,外表张氏看着很柔弱,其实却是不然。
甄逸死后,张氏便动用甄逸的人手,推举甄俨成为了甄家的代理族长。
不管是她的心计,还是她的手段,甄家有资格觊觎族长大权的,无不是甘拜下风。
也正是有如此强势的母亲,甄俨的妻子李氏,即使有着一定的家势,可来到甄家之后,还是选择了低调行事,不敢有任何出格的表现。
因为有张氏的幕后支撑,甄俨自从做了代理族长后,虽然一直表现平平,却还是安安稳稳的坐实了代理族长的位置。
现在甄俨将这些人召来,只不过象征性的询问了两句,之后便立即拍板决定,要抽调甄家一部分力量,向西经井陉山,重新打通冀并之间的这条商道。
并且刚才甄俨也说了,这只是一次尝试。
对于家大业大的甄家来说,这样的尝试,若是成了,便是小本博成了翻身之利,而失败了,也不过折损甄家财力的百分之一,完全由他们主脉来承担。
甄俨说出了这样的话,元老们也就不再过多反对,算是默认了甄俨这样的安排。
因此,就在真定城被飞羽军占据的消息传到无极的当天,一只浩大的商队,从无极出发,缓缓开始向着滹沱河的方向前进。
看样子,这支商队的目标,应该是打算从滹沱河上前进,然后一路往西。
经过九门与真定,再通过井陉山,往并州去。
队伍还没抵达滹沱河,便有几路人马,已经分别向外传出了消息。
真定城。
“将军,昨夜,那个……”
赵德标有些惶恐,又有些忐忑,在议事厅的下首位坐定,面对赵云,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赵云不喜不悲,英俊的面颊上,不怒自威。
“哦,昨夜赵县长喝的着实有些多,到晌午之后才醒来,我理解的。”
赵云摆摆手,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不怪罪赵德标来迟的事情。
赵德标抓了抓脸,神色有些焦急。
“赵某多谢将军体谅,不过,赵某想问的并不是此事。”
赵德标瞥了一眼对面,严绚和玄二全都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各自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喝着凉茶。
赵德标看到这里,心一横,当即直言问道:“将军,赵某想问的,其实是关于府中的寡嫂。”
“敢问将军,可是看不上我家寡嫂?”
“令嫂知书达礼,生的又甚是美艳,云喜欢还来不及,自然不能说是看不上。”赵云直接否认道。
“那……将军,昨夜为何你……”
赵云扫了一眼旁边的严绚和玄二,叫他们俩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脸皮就不由得跳了跳。
这个赵德标,这已经不是说是心急了,这完全就是不要面皮了啊!
“哦,赵县长似乎对云有些误会啊!”
“云统帅飞羽军来此,可不是为了掳掠城内女子和财货的。”
赵德标心里有些发冷。
虽然在献上寡嫂的事情上,推荐显得很焦急,似乎是完全没了心智,可是在其他事情上,他却并不傻。
赵云话外的意思,他赵德标自然也听的清楚。
“对对对,将军为飞羽军被抓的同袍而来,更是为了城内的百姓而来,赵德标心知肚明。”
“但是,这与将军和我那寡嫂的美事,却是完全没有冲突的啊!”赵德标急道。
这个时候的赵德标,当真是如同进入了死胡同,出不来了。
“咳。”
严绚发觉两人渐渐有些纠缠不清的迹象,赶忙出声打断。
“二位,今日我们聚在一处,不如先说一说正事?”严绚道。
玄二也是一拊掌,“对对对,严参军说的在理,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这等私事,等正事商议完毕,自然有大把的时间,留给二位,可以慢慢商量。”
“那……只有如此了。”
赵德标闻言一窒,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颓丧的坐回席位内侧,开始装作一个局外人。
眼下,这真定城已经安全被飞羽军掌控,他这个名义上的县长,自然也就没有了什么话语权可言,还是安安心心的待在角落里,充当自己吉祥物的本职工作算了。
至于他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在场几人,其实都有些猜测。
秦任安坐席间,对于功曹吴大刚一直对自己投来的暧昧的眼神,他也视而不见。
身为秦家在这真定城内,明面上的主事人,秦任有着自己的考量,轻易不敢涉足飞羽军和真定城固有势力之间。
“两位先生说的对,我们开始商量正事。”
赵云最后拍了板,整个议事厅便转变成为严肃的氛围,所有人也不再去想赵云和赵德标之间的纠葛。
“被县尉丁振所误,如今真定城内都以为我们飞羽行事凶恶,可谓是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所以,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安抚民心,勿要城内生乱,但有借机生事者,严惩!”
其余几人全都赞成的点点头。
“子龙兄说的对。”严绚接了话茬,接着便道:“赵县长,等下还望你能配合,毕竟县衙里面的人手都是熟面孔,与城内百姓好打交道。”
赵德标赶忙拱手称是。
“这是自然,我等下亲自督促下面人手,一定办好此事。”
“嗯,很好,我会委派军中得力人手协助你们。”赵云又道。
说完话,赵云又转向秦任。
“秦兄,城内物资贫乏,不知能否借助秦家商贸之利,为真定城一解燃眉之急?”
“呵呵,这倒没什么难的。”
秦任爽朗的笑着,可惜却没什么更加痛快的表示。
赵云微微皱眉,却也无可奈何。
秦家毕竟已经帮了他们飞羽军拿下真定城,想要奢求更多,也只能是想想。
并且他们秦家与主公的关系,他也实在搞不清楚其中的跟脚。
如果秦任他们秦家没有主动的表示,赵云也没办法强令对方贡献财货出来。
所以赵云才特意问了一句,想试探一下,看秦家接下来有没有可能做出更多的贡献。
有就最好,没有,也不过是多嘴问一句话的事情。
毕竟,昨夜秦家表现出来的实力,由不得赵云不谨慎对待。
秦任回了赵云一句之后,没有了进一步的表现,这样已经足够表明他的态度了。
“呵呵,秦兄,不知秦兄与令家族中秦卓秦不群,可是有什么关系?”严绚接话问道。
秦任闻言眉头一皱,很快又恢复如常,微笑着道:“这话问的,倒是叫我有些摸不到头脑了,我与不群,自然是族中兄弟,不知严参军如此问,却是何意?”
严绚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把自己的猜测继续往下说,以防当面揭穿秦任,两方都不好看。
“也没什么,单纯就是好奇而已。”
“对了,秦兄,不知秦兄在一些问题上,有多大的权限,能否全权代表秦家?”
严绚这话问的确实有些唐突了,叫秦任刚刚恢复如常的神情,一下子又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秦任理了理衣衫,掩饰自己的心理变化。
“呵呵,我们秦家向来在商言商,某些小的事情,我还是可以自己做主的,只是不知严参军想说的,是哪些方面呢?”
“有秦兄这话,那可就太好了。”严绚猛地一拍掌,很是赞了一句。
“倒也不是别的事情,我想说的,自然还是城内的物资问题,不过秦兄别急,我自有别论。”
严绚看到秦任要急,连忙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真定虽然不富裕,库房中却还是有些钱财存货的,不知秦兄可能做主,便宜卖给我们飞羽一些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