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云与吴大纲一同,把赵德标送往后院内宅的时候,六十里外,中山无极。
甄家。
“《相见难》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长相清甜可爱,弯弯的月牙眉,此时却是皱成了一团。
她正秉烛翻看着甄家人特意从益州誊抄来的两首诗文。
此时,她读出来的,乃是刘茂所做的第二首,相见难。
以她这个小小的年纪,自然是不可能读懂其中浓浓的爱意,还有对于爱人的思念。
但是,她却能读懂其中那份哀伤。
失而不得的哀伤。
这叫她想起了三年前,已经死去的父亲。
转眼,泪珠低垂。
小丫头正读的出神,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长相美艳的女子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扭头看到小丫头端坐在案几旁,很是惊讶。
小丫头被惊的回了神,这才发现房门外走进来的,是自己的二嫂。
“二嫂。”
“小妹,方才我在外面路过,就看到你这房间里面灯烛还亮着,这就来看看。”
“没想到,小妹你还在看书呐。”
小丫头抬着小脑袋,泪珠虽然被她小心地擦去了,可是泪水流淌的痕迹,却还是清晰可见。
“哎呀,小妹,你如何哭了呢?”
二嫂心疼的凑上前来,轻揉着小姑子的脑袋,很是怜惜。
“呜呜呜,二嫂,我想起阿爹了。”
“唉!”
美妇一声长叹,却也无话可说,只能把小姑子紧紧的抱在怀中,一遍又一遍的抚慰着她的后背。
她才嫁入甄家不久,自己的公公就入了土,没有了公公的陪伴,婆婆张氏的脾气变得也就越加暴躁,对两个儿子的妻妾们,也就很是严苛。
这,一直是她心里的一大遗憾。
现在小姑子突然提起这茬,如何能叫她不难受。
“小妹,快别哭了,公公不在了,可是婆婆仍在,家里还有两个兄长,还有几个姐姐,还有我们几个嫂嫂呢。”
“我们都是很疼你的,不是吗?”
美妇捧起小姑子的吹弹可破的脸蛋,一字一顿的劝说道。
小姑子这才点了点头。
“谢谢二嫂,宓儿方才正在诵读一篇诗文,有感而发,这才突然伤心难抑。”
“哦?是何等诗文,居然叫我们家宓儿如此动情?”
美妇很是讶异的问了一句,眼睛已经瞟向了案几上,那卷用来誊抄诗文的纸张。
甄宓没有多想,直接把纸张拿起,递给了美妇。
“就是这张纸上,益州文会,州牧刘叔玉做的这首《相见难》。”
“我来瞧瞧。”
美妇见甄宓终于止住了难过,便接过纸张,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这一看之下,她却是不由色变。
难怪,小丫头今日突然这么伤心。
无论是谁,读到这么一首诗文,都会被其中浓浓的失落和绝望所感染,变得伤怀不已。
就连这个几乎不喑世事的小丫头,都受到了这么重的影响,这首诗的威力,可见一斑。
“这诗文,是谁送进来的?”
美妇将诗文缓缓收起,脸色郑重的对甄宓问道。
甄宓不疑有他。
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甄宓一五一十的回答道:“是三哥呀,他说,知道我一直喜爱读写诗文经典,便专门托了人,从益州那边誊抄到手的,很是难得。”
果然是他!
美妇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甄家一共只有三子,其中老大甄豫早夭,现在还活着的,只有老二甄俨和老三甄尧。
其中老二甄俨,也就是她的夫君。
除此外,还有五姐妹。
只是甄家姐妹虽多,却唯独最小的甄宓最为受到两个哥哥的宠溺。
一来是因为这最小的妹妹生的着实漂亮,性子又很是聪慧灵巧,招人喜爱,二来,还有相士刘良早年间给她看面时说的话,说她是贵不可言,一家人便都更加的疼爱她了。
因此,两个哥哥知道甄宓喜好读书,便尝尝从外面收买一下古典经籍,回家后就拿给甄宓
这次找人专门从益州誊抄诗文,然后拿给甄宓,她那个三哥倒是真的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只是却没料到用心虽好,却害的小妹如此难受。
想到这里,美妇李氏当即拉起甄宓的小手。
“好,我知道了,这首诗,今后莫要再专门去诵读了,知道吗?”
“为何?”
甄宓很是不解。
虽然读起来,这首诗会让她感觉非常难受,可是她却偏偏喜欢这样的诗。
因为她觉得,这才是值得她经常诵读,值得她深深刻在脑袋深处的经典。
“嗯,也没什么,嫂嫂就是怕你这种诗读多了,会影响你的心情。”
“这样吧,这首诗,嫂嫂借过去读一读,然后交给你二哥看看,可好?”
甄宓乖巧的点点小脑袋,道:“好啊,送给二嫂也可以的,因为宓儿已经把它完整的记在脑袋里了。”
“......”
李氏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小姑子,可是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的。
就算她把那诗文拿走,也是没了任何用处的。
撇了撇嘴,李氏也是无奈。
“那嫂嫂多谢宓儿了,时候不早,小妹还是快快安睡吧,若是被母亲知晓,明日又少不得一阵数落。”
“哦,好吧!”
甄宓缩了缩小脑袋,对于李氏提起的母亲张氏,她也很是畏惧。
母亲疼爱她是不假,可是对于她的要求同样严苛。
亲眼看着甄宓渐渐入睡,李氏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紧了紧手中攥着的诗文,快步回了偏院。
见她这么晚才回来,甄俨有些不高兴。
“你去做什么了,这个时候才回来?”
“夫君,这个等下再说,您先看看这个。”
李氏把诗文直接奉送到甄俨的面前,忽略了他的责问。
“哦?相见难?”
甄俨的脸色愈加的难堪。
“哼!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胆敢为你写下这等居心龌龊的诗文来?!”
“还有你!怎么,我还没死呢,你就冒出来这种念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