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归尘看着她,眼神微微深了深。
她此刻的神情,就好像是在叮嘱丈夫早些回来的妻子。
这个想法一钻入脑中,便骤然生了根,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步归尘似也真的被蛊惑了,他唇畔的笑意微微加深,声音轻缓,“好,你不要乱走,等我。”
裴忆卿点头如捣蒜,看着他的神情更添殷切。
步归尘走出房间,给她弄了些点心和茶水这才离开,房门关上的瞬间,他脸上的笑意这才慢慢淡去。
他迈步离开,待到了离那屋舍较远的拐角处才站定,几个黑影便紧随出现。
步归尘的唇角抿直,冷声道:“把人看好了。再出岔子,提头来见!”
说完,他一甩袖便快步离去。
裴忆卿并不饿,她此刻满心都在想着待会儿离开了这里,找到怕莫如深之后下一步的计划。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裴家里的古怪和蹊跷,那便断不能让杜问奴继续顶着柳桃花的身份在裴家胡作非为。
只是,她们惯会易容,这次自己逃出来之后,对方定然也早生警惕,不会那么乖乖地呆在裴家等她去抓。
到时候,她们若是逃了,自己要抓到她们就很难了。
想到这儿,裴忆卿顿时感觉紧迫不已,恨不得立马就冲出去,直接带人杀到裴家,把她们一网打尽。
可是,想到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她还是很理智地压住了那股冲动。
裴忆卿几乎是数着每一秒过来的,直到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她一下就跳了起来。
但她仍存警惕,手里握着步归尘临行前留下的一把匕首,把自己藏在了门后。
若待会儿进来的不是步归尘,她也不至于束手就擒。
门吱呀一声打开,未见到人,裴忆卿先就闻到了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
她的心瞬间高高提了起来,不自觉把手中匕首握得更紧了几分。
她只听“咚”一声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一个人便直挺挺地从门外倒了进来。
看到那人,裴忆卿大惊,面色瞬间白了。
“子骞兄,你,你怎么会……发生了什么?”
裴忆卿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步归尘掀起眼皮看她,见到她那瞬间盈满水汽的眼睛,神情微动。
裴忆卿把他扶到了床上,他又不轻不重地哼了几声,她的动作越发轻了几分。
待躺好了,他才声音虚弱地道,“我看到你大哥带着个小厮要出门,却被拦住了,我认出那小厮是你身边的那丫头,便一时留了心。
你大哥出不了府,便又折了回去,我一时有些担心便又跟着潜进了裴府,却不小心暴露了行迹,被对方围攻。
我武功虽尚可,却抵不过对方人多势众……”
裴忆卿闻言,脑中本就绷紧的那根弦骤然绷断,她颤声问,“那我大哥和十一怎么样?”
步归尘出声安抚,“不管怎么说你大哥都是裴家的大公子,她们再嚣张也不敢公然对他下手。
至于你那丫鬟,我瞧着你大哥倒是一直护着她,她们暂时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裴忆卿闻言,心里这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只要他们没事就好。
步归尘见她绷紧的神色明显松缓了几分,微垂了眼睑,语气带着丝丝歉意和懊恼,“都怪我,太莽撞冲动。现在我身上带着伤,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把你送到钺王府了。”
裴忆卿心里虽有些失落,但是看到步归尘这浑身是血的样子,想到他也是因为担心大哥和十一的安危才会受伤,心里纵有失落,却也不能怪他。
自己能从裴府逃出来,也还多亏了他。
自己也并非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待到了合适的时机,自己再想办法回去便是了。
裴忆卿朝他笑了笑,“没事,你的伤才是最要紧的。我替你清洗包扎。”
说着,她便利落地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她的动作十分自然,没有半点迟疑,也似乎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这在裴忆卿看来,的确没有任何不妥,因为她是学医的,但凡学医的,就没有没碰过异性身体的。
包扎伤口这样的事,在她看来不过小菜一碟,没有什么好扭捏的。
反倒是步归尘,身子微微僵了僵,看着裴忆卿那自然流畅的动作,眼神带着微微的复杂。
她,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男人?
他应该出声阻止,但是,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儿就咽了回去,他只默默地躺着,任由她摆弄。
裴忆卿没有找到伤药,便只能从身上撕下布条,给他细细包扎。
他的伤,看起来血很多,但实际上都没有伤到要害,他会这般虚弱,想来是受了内伤的缘故。
裴忆卿垂着头,手上动作细致而熟练,步归尘抬眼看着她的侧脸,仿若笼着一层淡淡柔光,带着莫名的吸引力。
他一时有些发愣,身上的半点疼痛都感受不到。
她的关切,她的温柔,也并不仅仅是对莫如深,对他,也可以。
一想到莫如深,步归尘眼中的温度便不觉褪去大半,面上也泛起一丝丝冷。
他突然开口,“那日我对莫如深痛下杀手,你便不恨我?”
裴忆卿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但也不过是片刻,她语气如常,“你不过是立场不同,听命行事罢了,没有什么恨不恨的。”
她真正该恨的,是那些把他视为真正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心要除之后快的莫家人。
莫如深没事,这也是她的底线。
若步归尘有朝一日真的把莫如深杀了,她便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还会保持这样冷静的态度了。
步归尘面上神色微松,他又开口,“若我与他……”
若我与他再次站在生死对立的位置,你会站在谁的那一边?
这个问题,其实不用多问他便能知道结果,他又何必要多此一问?
这话只到了一半,步归尘便陡然转了话头,硬生生地改了口。
“若我与他没了立场上的分歧,握手言和成了同盟,你会如何?”
裴忆卿闻言,眼神微微亮了几分,“当真?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步归尘神色微动,“你很高兴?”
“那是自然!我们是朋友,你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若针锋相对,我会很为难。”
更重要的是,步归尘作为对手的话太强劲了,她私心里,还是不希望莫如深有这么一个对手。
这个想法十分护短,但,却也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步归尘垂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他低声道:“既如此,我便不叫你为难便是。”
只要莫如深死了,便不会为难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