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深的脸色顿时僵住。
这一刻,他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他眼神幽幽地望着莫君南,莫君南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究竟有什么不妥。
在他看来,有更多的人喜欢钺王伯伯,并不是一件什么坏事。
因为他已经把钺王伯伯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自己的亲人被更多的人喜欢,那自然是一件喜事。
在他的心里,对“喜欢”的概念,还没有太过明确的区分。
裴忆卿却是耳朵一动,目光落在莫如深的脸上,满脸危险的探究。
“什么姑姑?”
莫君南嘴快地又答道,“我也没见过呀,只是我爹爹说,那位姑姑是被柔妃娘娘收养的遗孤,长得可漂亮可漂亮了。”
裴忆卿心底一滞,酸涩的泡泡立马咕噜咕噜地冒了起来。
“原来钺王殿下还有那么一位漂亮的青梅竹马啊,怎么不早些请出来介绍大家认识认识?”
她说着这些话,语气里的酸意简直要酸倒一排牙了。
原本莫如深还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感到麻烦,甚至,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
因为那些事太过久远,久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但是现在,听到裴忆卿那酸溜溜的语气,莫如深的心绪却是陡然一转,整个人反而有了一种陡然轻快的感觉。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她啊,的确是挺漂亮的。即便是在群芳争艳的宫里,也是不遑多让。”
裴忆卿听到这话,原本就憋了一口气的心里,更像是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扭曲变形不说,还疼得厉害,便是呼吸似乎都变得困难了几分。
裴忆卿气结之下,面色也变得愈发难看,冲动的话脱口而出,根本不顾眼前的人是谁。
“既然那位这般惊才绝艳,那殿下便去找她好了!我等凡俗之辈,怎配与殿下同行!”
说完,拉着莫君南,快步就走。
莫君南还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气氛突然就变了。
她那股呛天椒的劲儿,非但没让莫如深生气,反而更有一种通体舒畅的愉悦感。
他快走几步拦在他们面前,唇角微微上扬,丝毫不掩饰他此刻满心的愉悦。
“阿落,你这……莫不是吃醋了?”
裴忆卿觉得心里憋屈难受,偏偏他还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更让裴忆卿心口更闷。
她恼羞成怒,毫不留情地抬脚就朝他踹去,完全忘了自己踹的人可是钺王殿下。
她踹了也就罢了,还骂了句,“滚!”
那一脚自然是没有落到实处,可是,单单就凭她这霸气的动作,还有那毫不客气的一个“滚”字,也让莫君南目瞪口呆了。
莫君南转头看向裴忆卿,这才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这个人,既是他的师父洛哥哥,还是钺王伯伯的未来王妃裴姐姐的事。
洛哥哥是钺王伯伯的手下,她是断断不敢这样毫不客气地对钺王伯伯的。
只有钺王伯伯的王妃,才能,也才敢这么对他。
就像他娘亲总是能对他爹爹呼来喝去一样。
这一刻,莫君南才真实地确信,那两个人真的是同一个人。
以前从来就没有把那两张脸联系在一起,现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再把那两张脸放在一起作对比,便觉得,还真的蛮像的。
只是,钺王伯伯被这么骂了,会不会生气啊?
莫君南担心地看向莫如深,却发现他脸上非但半点怒容都没有,反而眉目舒展,一副心情颇好的模样。
莫君南又想到了自家爹爹,他被娘亲骂了之后,也经常是这样笑呵呵的样子。
莫君南不禁想,难道成了亲的,或是要成亲的两人,就都是这么奇怪的吗?大人的世界,真是让人看不懂啊。
裴忆卿拽着他快步走着,整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身后,莫如深飞快抬步追着,一边追着,一边含笑道:“早在十年前她就已经嫁人了,我也这么多年没有见过她,阿落你这飞醋吃得未免也太没道理了吧。”
裴忆卿疾步前行的脚步微微一顿,心里那股子憋闷的情绪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小口子,浑身瞬间就轻快了起来。
但是,人心是最不知满足的。
知道了这么一个结果,她本该释然了,可是,接下来却忍不住想,他们青梅竹马那么多年,难道就半点情愫都没有?
若他们本是有情,最后不过因情势所逼所以才不得不分开的呢?
他已经是二十五岁的高龄,却至今未娶,难道是因为那女子嫁人了的缘故?
一旦开始这么想,便越是无法控制自己,越想便越天马行空,越想,便更生气了。
莫如深见她的神色几经变化,最后却是越来越难看的模样,心道女人心当真海底针,这一转瞬的功夫,不知道又暗自脑补了什么东西来。
他跟在后面,语气无奈道:“我与她不过兄妹情分,从未逾矩,若我们真的有意,当初母妃便能做主为我们赐婚,无论如何都不至于让她外嫁。”
裴忆卿的脚步依旧不停,权当没听到。
莫如深的声音又自后面传来,“我若是看上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拱手让人,哪怕有诸般艰难险阻,亦是如此。若非如此,本王如何会冒死入宫来寻你?”
裴忆卿的脚步骤然一顿,不自觉的,耳根上缓缓爬上一点殷红,原本那满腔的烦闷介意与胡思乱想,俱因他那最后一句话,烟消云散,彻底化解。
心尖儿上,更像是被人撒了一把糖,甜滋滋的。
莫君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捂着眼睛耳朵,一副羞羞的没眼看,没耳听的样子。
一边捂着,还一边摇头晃脑,连声感叹,“青天白日的,真是有辱斯文啊!”
莫君南的这番作派,顿时让裴忆卿的脸整个都红了。
她扭头,自己就快步往前走了,连莫君南都不理了。
莫如深大手罩在他的脑袋上,毫不客气地用力揉搓,直把他本就不甚整齐的发型揉搓得跟鸡窝似的。
他俯到莫君南的耳边,声音低低地威胁,“小子,若你再敢胡言乱语,给我找事,我就缝上你的嘴!”
莫君南感觉自己受到了威胁,却敢怒不敢言,只赶紧握住了嘴,一副受气小媳妇儿的可怜样儿,委屈巴巴地乖乖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