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已然陪着朱厚照,走出老远的朱无视,在三名义子义女惊骇的目光中,蓦然一口鲜血喷出,脸色随即变的煞白!
“义父!”“义父!”“皇叔!”……
众人都是慌忙涌了上来,一脸关切之色。
朱无视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担心。
“我没什么事,不用惊慌。”朱无视说道。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脚步也不曾虚浮半分,除了方才吐出的一口鲜血,确实是并无大碍。
见状,上官海棠三人心中却是松了一大口气,朱厚照心中则是闪过一丝异色。
“义父。”
表情木然,鲜少言语的段天涯,此刻眉头紧皱,道:“那莫离果真如此厉害,连您都……”
在这三名义子义女眼中,朱无视无疑是神一样的存在。
可这位神,如今却……
“他……”
朱无视威严的面容上,流露出了一缕忌惮之色,想到方才那短暂的交手,对方那一剑的风情,饶是他这一生,经历过不知多少大场面,手刃不知多少各派高手,仍旧是一阵心惊。
那一道剑意,委实太过凌厉,当今之世,他从未见过或者听过有这种剑意。
那已然不像是人间的剑法,近乎于道,近乎于天!
以他的功力,哪怕是不曾全力出手,雄厚劲力,当世也不该有人敢硬接,可那一剑,非但正面对上,更是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轻易洞穿他的劲力。
须知,面对他的内力,东方不败只能靠速度躲避,吴明则是以武道意志争斗,而古三通,则是依靠金刚不坏神功强横的抗击打能力硬抗,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人正面撼动过他的内力!
可莫离做到了!
一个瞧着未及弱冠的年轻人,剑道竟然修炼到了这般地步,当真是不可思议,当真是惊世骇俗!
“他剑法确实当世难寻,没我的命令,你们都不许寻他的麻烦。”朱无视吩咐道。
三大密探面面相觑,他们从未曾自朱无视口中听过对方如此夸赞一个人。
便是其余三大宗师,在朱无视的点评中,亦是土崩瓦狗,不值一提!
朱无视的眼里,从来没有对手,哪怕,是那位和他师出同门的古三通,他少有在天下人面前露面,但是却不曾真正的将这座江湖放在眼里!
他的评价,朱厚照亦是听的清清楚楚。
不同于三大密探的身份,朱厚照自然是想问便问。
他看着朱无视,正色道:“皇叔,莫非,以您老人家的武功,都不是这莫离的对手,要不要朕暗中遣人将他……”
朱厚照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朱无视神色一紧,两条浓眉皱的更深。
他道:“陛下不可胡来,您身负天下亿兆黎民,绝不可轻易与这等高手为敌,想要对付莫离这等高手,已然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万一打蛇不死,必然会遭受反噬,届时,只怕便是臣也难以护住陛下。”
“哦,这么说,皇叔也没信心胜过他了?!”朱厚照若有所思的道。
朱无视想及方才对手那一剑的恐怖之处,有些忌惮的道:“臣没有十足的把握,方才的交手只是互相试探,臣不曾出全力,他亦不曾出全力,谁胜谁负,还要真正动手才知道。”
这一番话却是出自真心实意。
饶是以朱无视的自负,亦觉得面对莫离没有必胜的把握,这种感觉,自从他当年太湖边上,吸干百余位正魔两道高手内力后,便再也不曾有,可如今又再度出现了。
“大军围剿也不成吗?”朱厚照再次问道。
朱无视摇了摇头,道:“以其人的剑法,寻常军士难以近身,除非深陷绝地,难以脱身,否则,便是大军围困,亦会被其轻易的杀出重围。”
顿了一顿,他又道:“陛下切不可冲动,今日他虽然折了朝廷的颜面,不过来日方长,待臣寻一个万全之策,必然会将此人铲除,在此之前,还望陛下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此人丧失心智,做出什么疯狂之事。”
他是真怕朱厚照年少轻狂,见不得莫离当着天下群豪的面折损东厂和他的颜面,一怒之下,围杀莫离。
那样的结果,除了打草惊蛇,绝不会有任何作用。
要杀莫离,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一击毙命!
朱厚照看了看朱无视,心中闪过一丝不悦,不过随即便被深深压下,他面上流露出极是关心的微笑的道:“皇叔说的是,这等江湖中事,皇叔自己处置便是,朕便不多过问了,只是皇叔的伤势,这些时日还要静养,万不可操劳太狠。”
“记住了,待会回宫后,派最好的太医去护龙山庄,替皇叔疗伤,缺什么药,尽管从宫中拿!”
一侧的大内侍卫,轰然应诺。
“臣,谢陛下隆恩!”朱无视一脸感激的便欲跪下。
朱厚照却是慌忙掺住道:“皇叔何必客气,您是我大明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朕还指望着皇叔能辅左朕扫平漠北,共同缔造一个大明盛世呢!”
“臣敢不从命!”
朱无视闻言,脸色涨红,似乎被这番话戳中心事,极为激动失态。
上官海棠三人看着这叔侄二人如此君臣相得,一副忠义模样,心中满是感叹,刘备孔明相遇,也不过如此了,只是可惜,陛下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宠爱那宦官,令曹正淳一支独大,蒙蔽圣听,但这是自成祖以来历代天子的成例,谁也不好过多置喙。
……
东厂,大殿。
虽是夜晚,然而此刻东厂之内,却是灯火通明,一派肃杀气氛。
至于不久前打斗造成的损毁,就在这短短时间内,碎石废墟已然被尽数清理干净,只剩下些坑洞,依稀能看出方才那场激烈的大战。
掌刑千户,理事百户,大档头,二挡头……
东厂之中,所有够得上分量的人物,除了离京执行要务的,其余一众高手,有一个算一个,此刻全都集中在了这正殿之内。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只因为坐在主位上的曹正淳,脸色冰冷如霜。
今天东厂,丢了很大很大的面子。
当着天下群豪,当着皇上,当着铁胆神侯朱无视的面,硬生生的被莫离将人救走,可以说此事一传开,他们东厂注定便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今天的事,说说吧。”曹正淳语气有些虚弱的道。
今日与莫离的一场决斗,虽说有莫离刻意留手的缘故,然而,他仍然受了极重的内伤,若非他天罡童子功已然修炼至高深莫测的境界,只怕却是不能在此处召集众人议事了。
以他的伤势,起码得静养一个月才能有所好转,只是形势却是不容许他休息。
东厂名誉扫地,他若静养,休说一月,便是三五日功夫,底下的人说不定便要闹出什么乱子,此时正是人心惶惶之时,越是如此,便越要稳定人心。
墙倒众人推,若是他们东厂稍微露出了一点疲态,只怕立时便会有无数人撕咬上来,东厂固然势大,然而它的仇家同样多的很!
只是这些东厂高手明显不能理解曹正淳的一番苦心,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对于曹正淳的话充耳不闻。
见状,曹正淳不禁微微皱眉,心中闪过一丝怒火。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并不是聋子哑巴,能站在这座大殿内的,那个不是身怀绝技,那个不是大权在握?
他们是怕了,怕了莫离,这才装聋作哑。
至于为何会怕,根子还是出自今日一战,原本的曹正淳高高在上,被视为东厂众人的依仗,不过今日后,这份依仗便被打破了,他们自然不敢再出言议论莫离。
万一,他们被派去对付这位煞星……
“怎么,一个个都哑巴了,平日里对付朝廷那些文官的那股劲儿呢,都去了哪里?!”
曹正淳语气不善的道:“今日不给杂家拿出个主意,你们都不准……”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外边忽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曹正淳的话,随后,一名头戴紫金冠的中年男子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瓶酒。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醉鬼。
他已然喝的面色酡红,双眼发直。
可他还在一口一口朝着嘴里灌酒,谁都能瞧出他面上的欣喜享受之色来。
酒鬼自然是好酒的,而一个酒鬼,也自然不会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打断的是一个何等可怕的人物的话语。
只是,这里是东厂正殿,内里之人,那个不是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存在,这里如何会容一个酒鬼进来?!
曹正淳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当然认得这人,这是一月前方才加入东厂的江湖高手,武功倒也有几分可取之处,不过,敢在这种敏感的时刻,挑衅他的威严……
他眸中闪过一缕杀意,对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
铁爪飞鹰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道:“无令擅闯议事大殿,来人,将他拿下,就地处死!”
杀人这种事,本就是东厂的家常便饭。
尤其是,曹正淳分明是要拿此人立威!
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站了出来,此人样貌威武,背一柄金刀,手掌关节粗大,很有几分煞气,却是昔年名震北地的群英镖局总镖头司徒南,人称铁掌金刀,一手铁砂掌在江湖中少有敌手,背后金刀施展的六十四式五虎断魂刀法,更是威力绝伦。
若非他当年不慎得罪了护龙山庄,是绝不会加入东厂,做一名辣手档头。
但那已然是当年了,现在的司徒南,早已然不复当初走镖时的模样,心狠手辣,残忍嗜杀,与寻常的东厂档头并无二致。
他看着那醉鬼,冷冷一笑,喝道:“贺尚书,平日里喝酒也便算了,今日喝醉了还闯到大殿,冲撞了曹公公,只能怪你自寻死路了?”
对付莫离,他不敢出手,但是对于一个刚刚加入东厂的醉鬼,他却是有十足的把握,更何况这件事还发生在曹正淳眼皮底下,可以直接讨好东厂督主!
被称作贺尚书的人醉眼惺忪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我找曹公公有要事,别……别拦我……”
“要事,我看你这要事,还是留着下去和阎王爷说罢!”
司徒南怒喝一声,一掌拍出,掌力雄浑,劲风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腥臭,赫然是他成名已久的铁砂掌!
只见他拍出的那只手掌较之寻常的手大了许多,而且通体漆黑,威势极不寻常,中了这一掌,俨然是掌中带着剧毒!
一众档头都是一脸兴奋目不转睛的看着司徒南出手,他们明白,这样一记带毒的铁砂掌打在对方身上,便是能扛住那掌力,也会生生的被剧毒毒死!
可下一刹那,让人诧异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得那醉鬼步伐踉跄的朝着一旁倒去,有意无意之间,手掌恰好伸进了司徒南掌势的间隙中,拂在了他的面颊之上。
只听得一声惨叫,司徒南魁梧的身躯陡然朝后激射而来,轰隆一声,狠狠的撞在了大殿之内的石柱上,整个大殿都为之颤了一颤,无数灰尘簌簌而落。
那司徒南的面颊深深凹陷,赫然是头骨被击碎,无数血液从他七窍之中流出,整个人已然只有进的气,再没出的气。
众人瞧得这一幕,都是心中大惊,谁又能想到,一个醉鬼,竟然能有这等高明武功?!
一位铁砂掌练到登峰造极地步的一流高手,竟然敌不过对方轻轻一掌?!
“醉卧流云七杀手?!”
铁爪飞鹰一脸惊色,厉声喝:“想不到,这一门失传八十年的绝技竟然被你练到了这等地步,你到底是谁,到我东厂有何企图?!”
“哈哈哈哈……”
那醉鬼忽然放声大笑,一边步履踉跄的朝前走来,不过这一次,再也没人敢跳出来拦他的路了。
殿中能胜过司徒南的档头不是没有,可是想要一击将其毙命的,那除了曹正淳,绝然没有人能做到。
没有人想送死。
只见得这醉鬼走到了正中央的位置,对曹正淳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礼,道:“曹公公,南海岛主吴明座下贺尚书,给您见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