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观给的也是一两银子,那名监察御史给的也是一两银子,可是那两名大茶壶却丝毫不领叶观的情,反而在接过钱后趁着叶观不注意对着叶观一阵讥讽。反而那名监察御史连轿帘都没掀开,让府里的下人扔过去的一两银子,这位大茶壶都当个宝。说起来可恨,其实也可笑又可悲。
当惯了奴才,见惯了达官显贵,那些大茶壶们反而也以为自己就是那人上人了,对同样是没有身份的叶观阳奉阴违。接了叶观的钱,反而对叶观并不感激。当然,其实后世这样的事情也屡见不鲜。
他们也是可笑的,真的以为靠着几句奉承话和卑躬屈膝的行为,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就会帮他们脱离贱籍,甚至把自己唯一的期望放在了那些贵人们赏赐的财物上面,似乎自己经常给那些玩意上供,就能沾上贵气,从而使自己脱离这样的苦海。
同时他们又都是可悲的,自从出生以来就一直是比卖身为奴者还要低一等的贱籍,而且如非遇到赦免,剩下来的孩子也永远都是贱籍,士农工商奴的身份,不仅存在于他们的衣着服饰和吃穿用度上,更是深深的存在在他们的思维里。贵人们用的痰桶,都要比自家的饭碗珍贵,贵人家的仆人都要比自己尊贵。他们把所有的希望似乎都寄托在那虚无缥缈的贵气上面,因为他们无路可走!他们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脱离这样的生活,所以他们只能这样对着富有却没身份的人前倨而后恭,对着有身份却没有德行的人唾面自干,怎么不可悲,怎么不可笑,怎么不可恨?!
恨谁?恨老天爷不开眼吗?
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尤怨天不仁。不知蝗蠹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
其实从这一方面也可以看出,为何在一些特殊年代,往往只要有心人登高一呼,就会赢粮而景从,短时间聚齐大量的兵卒。谁不想过上人上人的日子?特别是在本朝太祖兴起的年代,往往一些忆苦思甜,就能让那些贫下中农们甘愿冒着必死的风险也要冒着炮火带着自家的独轮车为解放军送弹药。
为什么?因为他们也是人,虽然他们很多时候顺从,可是他们从来忘记要过好日子的心思,既然现任政权不能给我们要的幸福,那么就让下任政权带给我们吧!
题外话,其实我认为,本朝带给我们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我认为是平等。
我曾经见过一些港台“同胞”,他们文质彬彬,他们富有且拥有知识。他们的档次确实要比我们很多内地人高,可是在与对待那些扫地大妈或者服务员的时候,却与大陆人截然不同。如果服务员犯了一些错误,往往内地人不会很介意,只要道个歉也就过去了。颇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觉。反而一些港台人,似乎看人分为三六九等,先从身份看起,然后再看别的。如果身份低,首先不管对不对,先要向上面认错,然后再谈别的。
所以虽然内地的服务业的服务标准确实比不上港台,可是我喜欢他们的人性化,有时候交谈起来会像朋友,因为朋友不分高低。反而
一些港台人,虽然那里的服务业标准无可挑剔,可是怎么说呢,感觉就像到了宾馆的感觉,梁园虽好,终非久居之所。
(一家之言,个人愚见,不惜勿喷。谢谢。)
其实那两大茶壶是不知道叶观和朱清霖的身份,要是他们知道自己手中的另一两银子是成国公府的大小姐和锦衣卫佥事给的,估计立马就得跪下来接过那一两银子。
不说那两名大茶壶的态度,只说叶观与朱清霖进去后,进了正中央的一间房间里,原来里面早就被改造过了,前后两间屋子都被打通,形成了一个类似于会议室大小的大房间。
里面早就准备好了一些桌椅和点心。还有一些格外的小包间,给那些不想透露自己身份的贵人们的专座。
叶观和朱清霖当然没有那样的身份,所以只能找了一间桌子坐下来,叶观是出看了看,并没有看到自己属下画像中描绘的刘偕的样子,想必东厂厂公的干儿子的亲弟弟,身份肯定非比寻常,应该是在那些单间里,单间里虽说不密封,可是也隔着竹帘子和屏风,叶观也就没有再去寻找。
不一会,那名监察御史也走了进来,不过他也没有找单间,而是找了靠着叶观左前方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碰到同样是便衣而来的同僚们也是微微行了个便礼,然后就自顾自的闭目养神。似乎天天勾心斗角的朝廷官员们一瞬间都变成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一般的态度。
等了一会儿,十数张桌子上大概都有人了,估计一些重要客人都来了之后,才有一名老鸨带着笑意说道:“今儿是咱们春宵楼柳瑟舞大家梳拢的好日子。诸位都是我们春宵楼的贵客,让贵客们等得久了,可就是我们春宵楼的不是了,可是为了让贵客们感受到我们春宵楼的诚意,柳大家也希望自己打扮的更光鲜一些,客人们等的时间长了,柳大家心里也过意不去,所以她希望用一曲《阳关三叠》来表达自己和春宵楼对诸位的歉意和对诸位有要务在身却拨冗前来为柳大家捧场的贵客们的谢意。”
这名老鸨还算会说话,一番话让那些客人们微微点头,心中之前因为等待而产生的小小不快顿时就消散了。
老鸨话才说完,一名青纱女子就在里间里弹起了丝竹之音。叶观本人不懂音律,只能听出曲子中带着丝丝不舍又带着丝丝离愁之意,他还只是觉得好听,可是那些便服而来的官员们和一些熟悉音律之色的人已经开始闭着眼睛欣赏这曲琴声。有一些人更是用手指在桌案上轻叩合着拍子,一副沉浸其中之感。
一曲终了,大家都沉浸在瑶琴的余音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好,柳大家不愧是色艺双绝的魁首,这一曲阳关三叠当真得中其中三味。就凭今日这一曲瑶琴,我便没有白来。”一名客人摇头晃脑的说道。
“对啊,圣人有云: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列子汤问又云:昔韩娥东之齐﹐匮粮﹐过雍门﹐鬻歌假食﹐既去﹐而余音绕梁欐﹐三日不绝。老夫本以为这
是夸张的手法,没想到今日一闻柳大家的琴曲,莫说三日不绝,三月也不绝啊!”一名看起来就是老学究,气度却不凡的老者缕着胡须隔着单间里的珠帘摇头晃脑的说道。
“这么老了还想来赎买柳大家的梳拢,老焦你的身子骨还用的起几回啊?别买回去便宜了你的儿子啊!哈哈。”这名老者刚说完,另一张包间里的一个声音听起来是中年男子的人就出言讥讽,听他讲话的样子,看来与这位老者还认得,似乎还有仇。
“小子不学无术,不是靠着你那没有卵蛋的哥哥当个镇守太监,你还能在这里放肆不成?岂不知前宋张先有云: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苏东坡又云:“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老夫不过六旬,前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后人不效法先人岂不丢了后人的脸面?”那名老者看来还是颇有才智,三言两语就说的那名中年人一言不发,不过这位老者虽然有才智可是说话却有些粗俗,既说自己老当益壮,又暗讽了那中年男子的哥哥是个太监这样在文人中颇让人看不起的身份。估计似乎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
“嘿,焦芳,你别把自己当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士林众人谁看得起你?可还记得大学时万安说的那句:“不学如芳,亦学士乎”,你儿子也是个无能的人,都三十几了,居然还没考上进士,这样的才情,想必焦老大人也是很苦恼吧。想使力气帮一把都不知道怎么帮吧?哈哈,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和你儿子吧。”那名中年男子讲话也很刻薄,而且对这个名叫焦芳的老人的事情颇为清楚,处处直击要害。
“刘偕,别以为你有刘琅罩着便能肆无忌惮,下次秋闱沃尔必定成为进士,如若不成进士,老夫拼着性命,也要怀揣利刃刺死你于长安道上(长安道意在指名利场。语出自长安道上行客,依旧利深名切)!”焦芳很有老当益壮和混不讲理的性格,居然说出了他儿子如果再不考中就把刘偕杀了的誓言。好像刘偕才是自己儿子的主考官一样。
“哼,蛮不讲理,先看看谁能争得到柳大家再说吧。”刘揩也是心下忌惮,当年焦芳不是学士的时候,当时的大学士只是对朋友开玩笑说:不学如芳,亦学士乎。意思说:想焦芳这样不学无术的人也能成为学士不成?焦芳听后大怒,当即立下誓言:我当不上学士,必然要把彭华杀了。肯定是他对万安这样说的。彭华听后只好去给万安说好话,让他把焦芳提拔为学士。这老头子就是这样的性格,所以在士林里不得人缘,别人也不敢惹他。
“好了好了,两位大人,今天是来享受的,不是来置气的。还请几位给那位爷一个面子,算了吧。”老鸨看见两人差不多脾气都发出来了,都需要一个台阶下,也就赶紧站出来当和事老。
焦芳和刘揩都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大,毕竟这里是京城,这间春宵楼的北京也不小,看见有台阶下,也就顺坡下驴,相互哼了一声再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