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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危言之公子亲启》。
“听闻公子一言,妾知公子乃同道中人。小女子之父乃德汇坊大掌柜,如若公子欲达己志,可随时来我德汇坊,家父必奉若上宾。”落款是私人的印章,上面印的是“香轩小筑”。
看着手中的这封信,叶观并没有多想什么,他决定先冷处理看看。
他并不急着去找这位留书之人,一来他并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目的,二来,海禁这个词就像后世的“和谐”一样,算得上是个敏感词。平时说说倒没什么,要是玩真的,不说朝廷的律令不允许,就是那些沿海靠走私发达的豪门大族都不会放过他。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师爷,哪怕是掺和到里面,也不过是个挥旗呐喊的小兵,甚至是炮灰的下场,所以他现在还不想去什么德汇坊。
“管他的,什么海禁的事情,日后再说吧。”叶观还是决定好好地干他的师爷,海禁的事情还不是他这样的人能推动的,昨日不过是喝酒喝的兴起了才在酒楼里胡言乱语,真的叫他去参与什么政治行为中,他还真不怎么想。
…………
正在叶观看着手中的书信的时候,华亭县大胜倭寇的事情也经过各方的折子也分别递到了朝廷的内阁,皇帝的御案,东缉事厂的衙门与北镇抚司的衙门里。
在乾清宫的大殿上,弘治皇帝身着朱红色常服坐在书案后面看着华亭县令于文中写的折子,脸色不动,只是偶尔的轻轻咳嗽的时候,弘治身旁的小太监们赶紧端上一杯参茶让皇帝润口。
弘治皇帝是一个温和而又算得上勤劳的皇帝,经常在朝会之后召集朝臣在文华殿谈论政事,经过大家的一致讨论,集思广益之后,自己在批改颁发。
他不同于他的爷爷,每每召见朝臣,讲不过三两句话,就决定了事情,乾纲独断,集权于一身。也不同于他的侄曾孙万历,可以长达二十多年不上朝,只会在暗处默默的一边数着银子一边暗处操纵朝局。曾经内阁首辅刘健给皇帝提出建议说各地递给内阁的折子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有时候不能及时的处理,会耽误要事。弘治为了国事,不仅仅在弘治八年之后每日的早朝晚朝必然到,并且一扫前几任皇帝早朝“事不过五”的约定,一天之内两次召集重要臣工于文华殿论事。
弘治皇帝性格温厚,待下宽容。北京冬日格外冷,皇帝御门听政的场所在奉天门。天寒地冻,朝臣上朝容易滑倒,给皇帝的奏折有污损和墨迹错别字,这都属于君前失仪和大不敬,处分从罚俸降职到发配流放都有可能,可是弘治皇帝并不看重这些罪名,御史言官弹劾的折子往往也是留中不发。有时候晚朝结束的晚了,朝臣要摸黑回家,他还体谅有的臣子年老体衰或者没有带灯笼,以后无论官职大小,特地派遣兵丁提着灯笼送那些官员离开。
弘治中兴还是有它的道理的,在朱元璋废除了丞相制度之后,朝政的清明与昏聩完全就在于皇帝一人,皇帝勤勉,那么朝政清明,朝内清廉干吏层出不穷。皇帝慵怠,任人唯亲,那么朝中就是乌烟瘴气,东厂西厂争权夺利,朝廷内外党争不休。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站在皇帝身后目不斜视,一言不发。这份华亭县令上的折子他早就看过了,包括锦衣卫留在华亭县和金山卫的暗卫给自己的折子。而且他相信,不仅仅自己比皇帝知道的早,内阁三位阁老和东厂的厂督-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岳,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都比皇帝知道的要早。那么这件事情就变得很微妙了。
弘治皇帝即位以后,顾虑前几任锦衣卫和东厂在民间和士林中的恶臭名声,有意打压厂卫这样的特务机构,本来能小儿止啼的锦衣卫和东厂的档头们收敛了很多。作为皇帝的鹰犬,没有了兔子,这两条狗就没有用了,所以锦衣卫和东厂就把目光放到了对方的身上,希望在对方的身上找出一些恶劣行径,来表明自己这条狗比较干净与有用。本来同出一门的厂卫机构就变得势同水火起来。
牟斌不过是司礼监前任掌印太监怀恩从普通的锦衣校尉之中提拔起来的,加上东厂的管事者都是些太监,他们日日夜夜都能陪伴在皇帝身边,所以比起来,锦衣卫的地位就很尴尬了。说是皇帝亲军,可是东厂的职责与锦衣卫有重复的地方,那么东厂肯定因为身上少了二两肉的关系,就得势一些。
所以牟斌为了自己锦衣卫的身份地位,就更要比那些太监们更要努力与小心。
弘治皇帝喝了一口参汤,摆摆手让身后负责扇扇子的宫女停了下来,又让身旁的小太监把文华殿里的冰块端出去了几盆,感觉身子不是太冷了之后才开口问道:“这叶观是个什么人?为什么中军都督府和华亭县令的折子上都提到了他?”弘治皇帝不是蠢人,他不相信这些喜欢争功的臣子们会格外提到一名小小的师爷。
“陛下,据华亭县令的奏报,这叶观是南直隶松江府华亭县人,三年前考中了生员,今年本来要去参加松江府的乡试,不过由于大雨耽误了行程,才留在华亭县,恰巧遇上倭寇袭扰。此子临阵多谋,果断刚毅,与华亭县令一道,带领即将溃散的驻军上下一气,同心协力护住了城池不失于倭寇之手,颇有后宋丞相彬甫采石矶大败完颜亮的风采。”武英殿大学士,内阁首辅,太子少傅刘健斟酌了一下后,决定改掉心中之前的评价,临时拔高了叶观的功绩,所以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出言回禀皇帝的问话。
刘健是天顺四年的进士,是一步步从尔虞我诈的官场中走过来的,他光看弘治皇帝和旁边的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的眼神和东厂提督王岳的的举动,就知道不仅仅是这位皇帝陛下看过各方的奏折对叶观的评价后,对这个年轻人上心了,锦衣卫和东厂也准备分一份功劳。
这几年来,在皇帝陛下的压制下,愈演愈烈的厂卫权势滔天的态势被打压了下来,文官集团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机会,所以他必须找到一切机会,压制住这些脱离于文官权利之外的厂卫,所以他必须把这位叫叶观的年轻人握在手中,不让厂卫找到一点机会,因为他能感觉到,这位圣明的天子的身体沉珂越发的重了。在这炎热的八月,陛下居然让宫女不要扇扇子,又搬走了殿中一半的冰盆。除了陛下感觉不冷了之外,包括哪些太监宫女和其他官员,人人都是满头大汗。那么他必须抓紧机会,抓住皇帝提拔年轻人为太子殿下存班底的心思,才能确保新皇仍旧重用文官集团,这样,才能避免成祖皇帝重用锦衣卫和英宗年间重用宦官和武将集团的事情再次发生。
“他是个秀才?”弘治皇帝左手在龙书案上面无意识的轻轻点着,似乎在想些什么。
东厂提督王岳与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看见刘健老奸巨猾的把武将集团暗损了一番,又或明或暗的通过南宋丞相虞允文的事情暗示皇帝这个年轻人是他文官集团的,本来本次华亭县令的表现就是可圈可点的,现在他又要把叶观也说成是他们的人,想把功劳全部独占。都心中暗骂了一句:“老狐狸,老而不死是为贼也。”
“启禀陛下,老奴(微臣)有事容禀。”王岳和牟斌赶紧出班启奏,两人看见对方都动了一样的心思,心中恨不得掐死对方,双方对了眼之后,赶紧又把头低了下来,表示对皇帝的尊敬与驯服。
“嗯,王岳,你先说吧。”弘治皇帝看了看玉阶下两人,心里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决定让王岳先开口。
王岳听见弘治皇帝这么说,心中暗喜,看来咱家的恩宠,还是要比那牟斌重些的,赶紧收敛了神色,正经的说道:“启禀陛下,这叶观乃是我东缉事厂在的大档头百户和暗探,负责探听松江府一带官员的“坐记”。”
牟斌看见陛下最后还是先要王岳这个死太监先说,心中也是一阵悲叹,看来少了身上二两肉还是有好处的,皇帝更信任身边人,只能眼睁睁的让王岳把好处又抢了一份去。
就在王岳讲话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叶观刚好在如厕的时候,突然感到胯下一凉,心中一阵激灵:“娘的,怎么突然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