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
天色正蒙蒙亮。
时间还很早, 街道上什么行人走动的身影,比白日里安静很多。
“小屿。”
“小屿!”
从医院里出来后,席夫人来不及上车, 追着自家儿子喊了好几声,奈何对方始终不应声,一点搭理的意思都有, 而时穿着高跟鞋,根本办法追上这样个高腿长、长腿迈开的大男生。
的脚步停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席屿听到后面的动静,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看一眼,见母亲的身影停在街道旁,正弯下腰, 揉捏着脚踝, 可能是不当心脚崴了,来注重形象的席夫人时难得发丝微乱, 身上的衣服也来得及换, 在这凌晨时分,某个偏远小镇的旧街道上,不顾形象地揉着脚踝。
他的唇角绷直了下,还是走了过。
“脚崴了?”
席夫人抬头看到儿子的身影,到底还是心软地过来了,“有大碍,就是崴了一下。”
席屿看了两眼,“不送你医院?”
“不用,”席夫人站了来,上下打量着站在眼前的儿子,从头看到脚, 眼带担忧,“你有受伤吧?”
席屿定定地看了一眼,两个被绑架的孩子,出来后,一个在医院,一个在警局,正常人都会选择医院?
他敛回心思,“有。”
“那就好,”席夫人看着他,抬手抚摸了下他的脸,“妈真的吓到了,怎么突被绑架了呢,绑匪有对你们做什么吧?”
席屿站在原地,有避让开的动作,只是想了刚才母亲在病房里对叶久说的那些话,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一分,这时问,“你这个时候怎么会在这里?”
席夫人的指尖微顿。
“妈只是有经过这里。”
“想应该不是吧,”席屿看着,简单地分析几句,“家在这边的务,有需你亲自出面的,而且,和叶久当时被绑架的时候,你已经坐上车,不可能提前知晓,赶到这里应该只是碰巧。”
“再,过两天就是你的生辰,你有等们回,而是在这个时候就过来,说明你觉得情不小,需当面来问。”
“以,你是有问?还是电话里不能说的?”
席夫人心下有点无奈,这个孩子太聪明,有时候太聪明并不是件好,总是过分的敏锐。
“妈……”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话止住了,“其实什么。”
席屿最后看了一眼,“那好,就走了。”
说着转身就走。
“小屿。”
席夫人忍不住,还是叫了他一声,看着他的身影,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说出了,“你父亲在外面的那个女人,昨夜出了车祸,现在在抢救。”
这话一出,席屿的脑海里顿时回想昨天晚上那个男人的话,当时拍着他的肩膀说,【席公子放心,已经让人处理你父亲的那个情人和孩子,他们很快就会被解决掉,免掉你的后顾之忧。】
他转过身,看出现在这里的自的亲生母亲,对方时的眼神不复从前的温柔与柔和,带着几分隐约的试探与怀疑。
“这与你有关吗?”
有关吗?
如果是觉得一点关系都有,怎么可能亲自过来质问他,在病房里对叶久说那种话,甚至是连退婚的都同意了。
既已经得出了结论,又为何来问他。
他的唇角缓慢地扯了下。
“是,让人做的。”
席夫人的眉头顿时皱了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怎么会做出这种?!”
“活生生的人命,”席屿低喃重复了一遍,眸底带着几许压抑着的偏执与疯狂,“那又如何,就是看不顺眼,既碍了的眼,处理了又能怎样?!”
“小屿!”
席夫人不敢信地看着他,看着自一最骄傲的孩子,“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席屿掀眼皮,格外清晰地看到了母亲眼里的失望与震惊,那是生以来从未给予他的,他也从未想过会在母亲眼里看到这般情绪,但在时刻,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心里竟诡异地有一分满足。
他勾唇笑了声,一字一顿地回。
“那是母亲从来都不曾了解,一直都是这样的人,自私,残忍,冷血,无情,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席夫人瞳孔紧缩,嘴唇抖了下,“……从来有想象过……”
但席屿已经有再听下,转身准备离开。
而,走多久,仅仅是不过十几米,一个人突冲到了他的面前,神情癫狂,眼神仇恨地看着他。
“是你让人开车撞妈?!”
“席屿!你有本冲来!你对妈下手!你不得好死!!”
席屿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看着时精神状态完全是不正常、沉浸在仇恨中的席络言,看到那把闪着冷光的水果刀不顾一切地朝他刺过来的那一瞬间——
不知为何,身体竟有闪躲。
或许是因为累了,这一夜未睡,进了警局,被警察反复盘问绑架细节,出来后,被母亲亲质问,问他是不是杀人犯,眼神失望地注视着他。
真的有点累,精神也很疲惫。
那冰冷刀尖被狠狠地送进了他的胸。
破开血肉,绽放出血色的花。
在那一是整齐严谨、纯白无瑕的衬衫上,如同一朵终于盛放着的花朵,刺目的血红在层层蔓延开,迅速绽放,浸透了衣料,开得无比绚烂。
恍惚间,还听到了谁的尖叫声,划破了这条街道的安宁,不复以往的惊慌失措。
有人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发抖的手指捂住了他的伤,声声喊着他的名字。
席屿睁着眼,看到了母亲的眼睛,那双总是很温柔的眼。
有人都说他的母亲温柔体贴,出身贵重,大家风范,世家夫人的典范,有这样的母亲真是让人羡慕。只有他知道,母亲的温柔,是温柔到不肯将爱分开人,总是隔着一层薄雾,始终无法触及,待任何人都会很好,即便是在外面养情人给抹黑的丈夫。
不发火,有一点厌恶。
从前他总是不懂,为何能这般大方。
就像是他总是想不通,母亲为何不能将温柔只给他一个人,明明他是唯一的儿子,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明明从小到大,他都做到最好,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那个众人眼里的骄傲。
为何母亲还是不能够看到他?
而刻,这是第一次,那双眼里满满的都是他一个人,再也有其他的任何人。
不知怎么,心底竟蓦产生一丝委屈。
他从未觉得自会做错什么,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能承担,而这一刻,竟会觉得委屈。
席屿的手动了动,伸过,手指慢慢地攥住母亲沾着血迹的衣袖,触碰着那一点温热,他的嘴张了张,终于发出了一点声音。
他说:“……妈……好冷……”
席夫人眼里的泪珠瞬时砸了下,大颗大颗地往下坠,声音极度颤抖。
“小屿乖……妈……不跟你吵架了……”
大概是自家儿子这些年来一直都表现得非常出色,斯文有礼,成熟持重,让人根本不需担忧,反而是觉得可以照顾他人,即便是这一代的小辈,也都觉得以席屿的能,完全可以轻松地照看有人。
而,直到看着时躺在血泊里、脸色苍白虚弱的自家儿子,在意识模糊之际,眼里浮的从未有过的委屈情绪,那是一个孩子对母亲天的、由心而发的依赖与委屈渴求。就在这一刻,席夫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屿今年其实才十七岁……
他的年龄远有表现得那般成熟。
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将他想象得太过完美,内心坚强,无可挑剔。
这边。
医院的病房里。
叶久老老实实地被男人按在床上,不准乱动弹,顾息允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这时询问他:“除了抽血,有有其他的?”
他想了想,摇了下头,“那个人不打算伤,抽完血之后,就准备放走。”
不过抽他的血做什么?难不成做亲子鉴定?
那也必抽那么多吧?
叶久心里很疑惑,偷偷觑了眼自家小叔的脸色,男人握着他的手腕,面上露出沉吟之色。
“小叔,的身体……是有什么问题吗?”
顾息允敛回神思,“什么。”
叶久看了看小叔,这个时间点,估计是一夜休息,便提议,“小叔你不先休息一会?”
“觉得现在什么,待会就可以出院了。”
“那好,”顾息允松开手,淡声道,“既这样,待会就跟回家,检查一下身体。”
“啊?”那野营不就泡汤了,不过小叔既过来,那就是说,接下来就他什么了。
叶久顶着男人的视线,乖乖地噢了声。
他倒不是想找,主是好奇,那背后的人是谁,胆子这么肥。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瞧见出现在这里的男人的身影时,神情一怔,这次的情果真是闹得不小,居连这位顾总都惊动了。
叶久正巧看到陈官泽从外面走进来,开打了个招呼,“你怎么也来了?”
“听说你们出,就过来看看,”陈官泽说着犹豫了一下,提刚才在医院门撞见的那一幕,就在刚才发生,估计叶久这边还不知道。
“席屿刚才被人捅了一刀,现在在抢救。”
“什么?!”
叶久下意识坐直腰,有点惊讶,不是刚从警局里出来?难不成……被人寻仇了?!
过的时候,还在急救室的门看到了安姨的身影,对方身上的衣服上都是血,双手上也染满了鲜血,叶久脚步微顿,看这样子伤势不小,而且还是……被安姨当场撞见?
也是那边的人做的?
他犹豫了一下,走了过,轻声喊了一声。
“安姨?”
对方一时有回应,思绪正陷入恍惚,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与他一同过来的顾息允站在这里,视线打量了下席家的这位夫人,往日最是注重形象,风雅温婉,现在这样狼藉不堪地靠在走廊墙上,手指止不住颤抖,神情恍惚。
看来是凶多吉少。
顾家这些年与席家交好,其实很大部分就是因为这位席夫人,毕竟是小九的长辈,他母亲临终前托付过的人,这些年顾息允并有阻拦对方的示好,因在外人眼里,他们两家始终是交好。
男人站在这边,眼神静静地瞧着小九,蹲在精神状况明显不对劲的席夫人的面前,小心地喊着人家。
大约过了片刻,那边有脚步急匆匆地赶来。
是他们的班主任,花老师。
花沉下意识扫视了一下在场的情况,先是看了下席夫人时的状况,显情况很糟糕,而后,目光猛得一滞,停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休闲西服,衬得肩宽腿长,气质冷清禁欲,几分慵懒地靠着走廊墙壁,单手松松地插在裤袋里,目光漫不经心地望着蹲在那里的黑发少年。
侧颜清俊,容色极出挑,让人一眼便难以忘却。
根本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的脚步停顿了下来。
过了几秒,许是察觉到来人强烈的视线,顾息允这才侧过头,朝那边看了一眼。
看到花沉,他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对视一眼。
这一瞬间,猛回想多年前。
那还是个雨夜,大雨滂沱,这个人浑身是血地闯进了顾家,到处寻人,找了半天,终于找到正在睡觉的小九少爷。
雨水顺着他身上的衣服不住地往下淌,声音嘶哑,极压抑着喘息,打算过把人带走。
“其他人都死了,你也活不了多久,顾家不能待了,现在把他交给。”
“交给你?”
容色苍白的少年听完他的话,回过头,静静地看了来人一眼,而后,缓缓地站了来,眼神漆黑冰凉,如同这一场深夜,看不见尽头,他的声色清冷,极冷淡,裹挟带着隐约杀气。
“小九是顾家的人,他的父母既不在,往后的负责人就是。”
“风沉,你敢碰他,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