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薄的白色迷雾,笼罩着由白色围墙包围起来的贝尔格伦特城。
清晨,街道上有些冷清。
几名穿着灰色短褂,套着灰色帆布裤,踩着露趾头草鞋的年轻工人昂着头,哈着气,轻拍着脸颊走在街上。
只有在人流稀疏的清晨,他们才能获得短暂的欣赏那些美好事物的权利。
他们的视线,流连在周围商店中一件件精巧的商品上,满是神采的眼中,露着渴望的神情。
只是,当他们的视线,忽然注意到有一群人正在看着他们抿嘴笑的时候,他们忽然低下头,快步行走起来,灰扑扑的脸上,多了一层羞愧的红晕。
在街道左侧的站台前,一群穿戴着简洁手工西服,戴着黑色圆礼帽的年轻绅士正在同一群穿着蕾丝花纹长裙,戴着阔边女帽女士们交谈着。
当然,他们只是因为家世有着各种联系,而进行的一些很普通的问候。
问候结束后,他们各自聚成了各自的圈子,讨论着各自圈内的事。
此时,聚在一起的绅士们,正在谈论着最近的一个大新闻。
六天前从格伦特港口驶离的阿萨谢尔号,在三天之后遭遇了一场大风暴,除了一小部分幸运存活下来的人以外,所有人都沉入了海底。
对于贝尔格伦特这座港口城市来说,遭遇风暴沉船虽然稀少,但一年中也会有那么几次,所以也算是一个大新闻,但这群绅士讨论的对象,却是那群在沉船之后,存活下来的人。
他们或许因为某些原因,成为了一群疯子。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都会聚集到格伦特港口的码头上,吟诵着诡异而又拗口的未知语言。
官方消息是说他们在祈祷着同伴能够幸存,而小道消息则是说他们在进行一场召唤仪式,唤醒他们时常提起的天父和救主。
很显然,看这群绅士的神情,他们更相信那些小道消息。
比起官方常用的套路来说,天父和救主这类不常出现的词汇,更能激起他们的好奇心以及求知欲。
毕竟人类对于未知的探索,是永无止境的。
不过,当他们中的某些人提出想要见一见那群疯子去求证时,其中一名长着马脸的男子开口了。
“如果你们想的话,我会联系我的叔叔,在公休日的时候,带上我们去收容所做一天的义务劳动,或许我们会有机会见到那群人。”
“当然,那一丝的可能,是建立在那群疯子没有被监管的前提下。”
众人热烈回应着,而也在这个时候,一阵轻缓的马蹄声忽然从他们身侧的小巷中传来。
这群绅士以及女士们停止了交流,他们各自整理着身上的服饰,昂着头,等待着。
八点准时运营的马车,载着这群年轻人,驶向位于另一外一个街区的贝尔格伦特大学。
......
漆黑的房间中,不时传出一阵干呕的声音。
为了能够继续在人类世界生存下去,不被当做异类,卢克正在强迫自己将卡在喉咙处的白面包咽下去。
但,现实与愿望,总是存在差别的,他做不到,或者说,他的意识无法支撑他的身体,去吞咽,去消化。
泄气的将剩下的面包丢在桌上。
卢克仰靠在椅子上,幽幽的叹了口气。
情绪平缓了一阵后,他将散落在眼前的头发捋到脑后,拿起桌上的一份资料看了起来,思考着自己之后要走得路。
在这段时间中,他通过那名叫做玛丽的女人,获得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此时的自己,已经来到了贝尔格伦特,并且正在被监管,只要自己熬过28天的观察期,就能够获得贝尔格伦特的永久居住权。
而在玛丽交给自己的那份资料上,同样也详细列出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除了人文风俗习惯以外,还有一些值得注意的禁忌。
当然,卢克留意的,是在这份资料第二页上的一些信息。
关于房屋的租赁购买以及工作介绍,条条框框陈列的很详细。
本身迷茫处于无家可归状态的卢克,对于这份资料的认同感很高,因为它给自己指出了一条普通人的生存之路。
以小见大,这座城市的管理者,一定是一名相当优秀的人。
很深的城市认同感,让卢克有了留下来生活的打算,只是需要犹豫的,就是工作的选择。
目前的他,适合做什么工作呢?
他的情况,有些特殊,失声,无饥饿感,无疲劳感,无痛觉以及尚未知晓的其余可能存在的身体表现。
除了失声以外,其他表现,都是不能够轻易让外人察觉的,否则自己就很难生存下去,绝对会被当成异类。
所以公众性,人多的工作,只能pass掉。
剩下的一些工作中,唔...这份好像还不错,就像给自己量身订做的一样。
卢克看着位于第二页末尾的一小行字,在心中默默的将它念了出来。
“收容所辖下阿卡姆区守卫,人数:2名,要求:意志坚定,无幻觉障碍症(失声者与失聪者经过考核,可直接聘用),联系人:收容所所长普奇。”
“咔...咔...”
门口处传来了动静,卢克后仰着头,看着那边,只见门把手转了两圈后,门被拉开,一名穿着修女服的女子,正抱着一个灰色布袋,模样有些局促的看着卢克。
“这...这..这是你之前在来到收容所的时候穿的衣服,还有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了,恭喜你,监管结束了。”
“唔,虽...虽然然...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向你询问一下,你是否会留在贝尔格伦特呢?”
看着玛丽说话时结结巴巴的害羞模样,以及看向自己时有光的明亮眼睛,卢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在见到卢克点头后,玛丽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但卢克在见到那个笑容后,心态却是逐渐冷了下来,自己的情况,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和她,是不会有结果的,况且,他并不想让外人有机会知晓自己身体的变化,那样会多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此时,卢克的脸,也冷了下来。
不过玛丽并没有注意到卢克的情绪变化,她低着头,细若蚊吟的说道:
“内...内个..其实,我一点都没有嫌弃你是哑巴,我愿你的,我.....我想和你谈朋友,我会做家务,会做饭,还会...还会生宝...宝...”
“妈妈说了,我这样的女孩子,是最善良的,但也是最笨的,很容易就会上当受骗。”
“但...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你看我的眼神,不像那些人一样,都想...想要吃了我一样,我...”
说道这,玛丽的脸红的像个熟透的番茄,她捂着脸,从指缝中,偷看着卢克,不再言语,似是等待着回应。
当然,卢克也察觉到了她的意思。
他沉默的站起身,将桌上的黑白相间的长袍套在身上后,走到了玛丽的身边,低着头,平静的注视着她。
两者的眼神,相互凝视着。
玛丽从原本躲避不敢与卢克直视的状态,慢慢变成了害羞的注视,但渐渐的,她似乎从卢克的平静的眼中,读懂了一些意思。
她的眼神,渐渐的充斥了一些伤感,泪水在眼眶中翻涌了起来。
从她的手中接过布袋,卢克在她祈求的眼神中,冷着脸,缓缓的摇了摇头,接着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