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袖？”陈小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来了兴趣，想去见见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陈小刀问道。

然而劳哥的目光马上就落寞了起来：“领袖还有十几天才出狱，他曾是我们三和街的骄傲，但是自从他进去以后，我们越来越顶不住了。”

陈小刀没想到这位领袖还在监狱里，便没有多问，几人的饭局到此也接近了尾声。

饭毕，劳哥邀请两人去住真正的大酒店。

陈小刀和胖子全当体验生活，便答应了他，去看看真正的大酒店是什么样子的。

结果他们走出餐馆，拐了两个街口，来到了一家网吧门口。

“喏，这合信网吧就是三和街最好的酒店，要3元一小时，只有有正经工作的老哥才能来这里消费，干日结的只能去上一块五一小时的。”劳哥很认真的介绍到。

陈小刀看着眼前普普通通的网吧，不禁哑然失笑，跟着劳哥进去了。

网吧里烟雾缭绕，很多老哥桌子上都放着经典老三样：

泡面，冰红茶，烟。

虽然里面空气不好，座位也油渍渍的，但是陈小刀知道，这才是大众们真实的生活环境。

他们三人开了机器，劳哥大方的请两人喝了冰红茶，然后便自顾自的打起了游戏。

陈小刀不怎么玩游戏，坐下来干脆就查起了深城的房地产市场交易现状。

查了一会儿，他就皱起了眉头。

因为旁边一个老哥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这是一个长得黑瘦黑瘦的人，他也没玩游戏，而是望着电脑屏幕发呆。

陈小刀瞥了一眼，发现他手机屏幕上显示有172个未接电话了。

等到第173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老哥一脸烦躁的接了起来。

陈小刀有些好奇，就竖着耳朵听他电话里在讲什么。

“喂，张川是吧，你在我们公司的欠款什么时候处理一下，已经逾期8个小时了！”

这位叫张川的老哥当即就极其恼怒的说：

“你们到底讲不讲道理？

我当初只借了1000块钱，结果扣了砍头息，到手只有700。

然后五天你们就要我还1200，这是吸人血知不知道！！

而且我说了明天有钱就还给你们，结果逾期八个小时你就给我涨到了1500！

我已经反复给你们说过了，除非给我算成1200，否则我就不还了。”

听到这话，对面原本还有丝丝客气的语气瞬间变得凶狠起来：

“呵呵，想当老赖是吧，那好。

再过半个小时不还款，马上通知你所有的联系人。

让你的家人，朋友，亲戚都好好看看，张川是个欠钱不还的王八蛋！”

张川捏着电话的手露出青筋，涨红了脸吼道：

“我是做拉货生意的，全靠电话联系业务，我的通讯录都是我的客户！

你们要是爆了我的通讯录，以后谁找我拉货！

你们还想我还钱的话，就等我明天拉完货给你们结。”

“呵呵，呵呵呵。

我们不管你是拉货的还是开飞机的。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现在给你最后通牒，半个小时结清所有欠款，否则马上爆你通讯录。”

说罢，那边就无情的挂断了电话。

张川失魂落魄的挂断电话，脸上懊恼至极。

点燃一根烟，满脸愁容的抽了一半，陈小刀看见他打开了一个花花绿绿的网站。

这网站的名字让他亮瞎了眼。

“赌城皇冠在线娱乐城。”

下面还有简介：赌城正规挂牌赌场皇冠特许在线娱乐城，全网唯一认证！

陈小刀一看就怒了。

这是哪个王八蛋打着自己赌场的名字来骗人！

他自己是最痛恨网赌的，恨不得把开网赌的人全家杀光，结果没想到这些公司竟然还套自己的名字！

他忍着怒意，暂时还没有发作，因为他知道就凭这么一个网站，很难找到对方在哪。

眼前的张川打开网站之后，像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一样，充值了432块钱进去。

他连2块零钞都充进去了，可以证明这是他所有的钱。

同时张川嘴上念叨着：“都是你们逼我的...都是你们逼我的，我真的不想赌。”

说罢，他打开了线上败家乐。

画面里出现一个真人荷官在发牌，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像是赌场里的实录。

但是陈小刀知道，这些都是骗人的。

他之前在斋藤的赌船上就看见过，所谓录像，其实都是发的白板牌，上面的数字都是激光实时投影的。

而且激光投影还是高级手段，眼前这个看起来就跟录像一样！

所谓直播，其实就是回放，而回放上面能作假的地方就更多了。

陈小刀没有做声，看张川怎么玩。

他明显是有一些经验的，知道一些基本的下注技巧，也会看一些牌路。

而且这是他最后的钱，他也很谨慎，心态比较平稳，基本出手必赢。

十几局后，他竟然赢了三百多块钱。

张川嘴里念叨着：“再找小鹏借点就够了，不玩了。”

然后他就退了出来，准备把钱提出来。

结果画面一闪，屏幕上出现一行提示：

“对不起，流水不足，暂时不能提现。”

所谓流水，就是你充多少进去，就必须累计下注多少钱，才能提现，不能赢一把就跑。

陈小刀在心里为这位老哥暗暗担心，他总感觉套路要来了。

张川老哥有些郁闷，现在钱提不出来，他只有继续回去玩。

再次点入线上娱乐城。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张川老哥就像中了诅咒一样，每一把都输！

买什么输什么，简直跟中了魔一样！

他脸上的表情开始逐渐变得紧张，额头上冒出冷汗，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然而屏幕上面的赌局根本不给他机会。

一通8连杀之后，张川老哥的余额变成了0。

他洗白了。

张川双眼无神的往座位上一躺，双手离开了键盘。

陈小刀在一边暗暗叹息，又是一个被骗的血本无归的人。

可偏偏，第174个电话响起了。

张川老哥已经无所谓了，接起了电话。

“张川，已经25分钟了，钱什么时候处理。”

“我处理你X，滚，老子不还了，爱咋咋地。”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没过五分钟，他的电话又响了，这次不是催收，是他的老板。

“小张，你在外面搞了什么东西，为什么有人半夜轰炸我，叫我帮你还钱？”

张川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呆呆的拿着手机。

老板的声音还在传来：“你这样搞的我很难办啊！算了，你明天不用来拉货了，我怕你把我的东西偷了！”

刚刚挂断电话，又有一个在等待接听了。

这次陈小刀看见屏幕上面的备注是：妈妈。

一脸淡然的张川再次接了，那边传来一个中年妇女担心无比的声音：

“儿啊，你在外面怎么了，为什么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你欠了人家的钱没还啊。

你不是说你过的挺好的吗？每个月拉货能挣不少钱吗？”

张川看了看自己放在一边的泡面，还是没有说话。

“儿啊，你赶紧把钱还了。

电话里那人说，再不还钱，就要给你婶子叔叔打电话了。

这要是闹得全村人都知道了，那我在老家该怎么见人啊！”

张川长出一口气，只是淡淡的说：

“知道了妈，你别担心，我马上就还。”

说完，他挂断电话，却已经是泪流满面。

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就这么坐在网吧里哭了。

可那万恶的电话，还在不停的响。

上面的联系人名称一变再变。

老师，同学，亲戚，房东，客户，甚至是前女友。

张川一个都没接，后来嫌手机响的心烦，干脆拿起来狠狠的往地上一砸！！

手机碎成好几块，裂开在地上，终于不再响了。

但现实的残酷之处在于，不论你如何愤怒，不论你如何发泄，该来的还是会来。

比如此时，张川电脑屏幕上一闪，他上机的时间快到了。

连最后的安身之处都要失去。

张川像个僵尸一样站起来，无言的往网吧外面走去，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

陈小刀在旁边，完完整整的看完了这一切。

一个普通人，他叫张川，刚刚在他面前被社会性死亡。

张川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借了一千块钱，还不上，就应该遭受此等重刑吗？

而且最关键的是，借一千，到手七百，短短五天，别人却要他还一千五。

陈小刀终于动容了。

他把视线拉了回来，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小冉打了一个电话。

“小冉，你还有多久到深城？”

“明天上午的飞机，怎么了刀哥？”

“今晚帮我查一下，深城有哪些公司在做网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