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想着,谢明雨已经走到面前,彼此见礼,他方指着身旁男子道:“这是我朋友,也是秋明庄的庄主范京。”说完又对不远处那个跛了一只脚的男子道:“阿良,过来吃饭了。”
被叫做阿良的男人答应一声,接着几个纵跃,便到了众人面前。单看他这时候如同猎豹般敏捷的速度,你根本想不到这人竟是个跛子。
“这是范京的弟弟,范良。”谢明雨微笑着把范良介绍给众人,范良便也抱拳行礼,呵呵笑道:“刚刚看见你们,我心里就猜测是不是明哥说的人,果然没错。”话音落,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在蒋秋娘脸上瞟了一眼,随即便扭过头去。
蒋秋娘这会儿也是局促不安。她觉得无论是自己这单身女子,还是正当韶龄的女儿,都不该和眼前几个男人过于厚密,然而看着罗莞和那几人侃侃而谈,丝毫不见羞怯,若自己抽身而走,岂不是让女儿下不来台?
正不知该如何办好,谢明雨已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便又招呼了附近一家佃户过来一起吃,那佃户家也有两个女人,也是娘儿俩,她们过来坐下后,蒋秋娘心里方稍稍有些安慰,只是仍不敢抬头看对面几个男人。
谢明雨今天特意带饭上山,便是为了感谢罗莞的,此时把那大食盒打开,先用一块布铺在草地上,接着把碗盘一一罗列开来,果然丰盛无比,罗莞暗中数了数,四个凉拌,十二道热菜,都是用大碗装着,烧鸡烤鸭红烧肘子状元蹄髈葱烧鱼,这菜品竟大多数都是荤菜,只有两道素菜,看谢明雨筷子落下的方向,便能够断定是给他预备的。
罗莞虽是女子,在现代那也是个无肉不欢的吃货,如今回了古代,从一开始就是颠沛流离的生活,到最后虽然安定下来,但蒋家夫妻又能给他们什么好吃的?镇日里不过是萝卜白菜土豆颠来倒去的换着花样,连肉星儿也难见一点。说起来,倒是那次谢青锋等送的野猪,还让她痛痛快快吃了一回,不过距今也是几个月过去,罗莞肚子里的馋虫都快造反了,此时一看见这些大鱼大肉,顿时就觉着口水都要流出来。
众人一边说笑一边吃饭,很快便吃完了,碗盘俱空,看的罗莞遗憾不已,暗道真可惜,原本还想着若是剩下点烧鸡烤鸭什么的,带回去给外婆,谁知道那一家佃户那么能吃啊?真实的,都怪你啊娘,你要不是局促不安,谢大哥也不会找人来安抚你,他们三个吃的都不多,到时候剩下的东西我偷偷一打包,谢大哥人厚道,就算看见了肯定也不会说什么的嘛,那范京范良也都是豪爽之辈,恐怕都不会在意这个,唉!现在好了,这如意算盘算是打空了。
转眼间过去了一个月,随着那玉米苗逐渐长大,三人几乎是每天都要上山,除了除草拔苗外,罗莞还带着罗孚挖野菜,这个时候的野菜是最好吃的,蒲公英,芩麻菜,苦丁等到处都是,随随便便就能挖一筐回来,无论是蘸酱生吃,还是用水滚后包菜饺子菜饼子,都是很好的。
而这期间,大概是得了罗莞的传授,谢明雨对他这小果园越发精心起来,范京和范良也经常过来,一来二去,两家人都十分熟悉了,谢明雨是个细心的人,经常带了丰盛的晌午饭请他们同吃,只说是感谢罗莞的教学之恩,于是罗莞也便大大方方的“吃不了兜着走”,以至于这段时间,元老太太跟着沾光,连面色都红润了些。
随着相处日久,罗莞也确定那范京和谢明雨的确是一对恋人关系了。别看她长这么大没谈过恋爱,但这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爱情小说和电视剧看了那么多,这两个男人之间缠绵悱恻的就快冒粉红泡泡了,她若是还看不出来,也白瞎了这双眼睛。
而且看上去谢明雨和范京并不以此为耻,也不愿意刻意遮掩两人关系。就连蒋秋娘这迟钝女人都发觉他们似乎有些不妥当,不是必要都肯定不上前,但罗莞对两人仍是如从前一般热情。
就连谢明雨都觉着奇怪,暗道这女孩儿看着就是个精明的,不像那些佃户,没怎么接触过范京,所以也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她这些日子和我们相处这么久,怎会看不出我们的关系呢?怎么她却没像其他人那般对我们避如蛇蝎,还是一如既往?她心里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明明她母亲都察觉了,最近几日对着我们,一句话都不肯说,也不拿正眼来看我们的。
心中疑惑,苦于无法开口,难道上前问:“喂,你看没看出来我们是一对儿?看出来了?看出来了你怎么还和我们说话?明明两个男人在一起,根本就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好不好?你怎么不当回事儿?也太与众不同了吧?”这样话别说谢明雨这个书生,就是范京那一脸匪气的,也坚决问不出口啊。
也别说谢明雨心里疑惑,就是范京范良,和那母女几个接触了几回后,心里也是各有心思。不过男人心粗,范京丝毫没察觉到弟弟有什么不对,只是对罗莞很好奇。
因这一日三人早起无事,索性趁着清晨凉爽,便往大雁岭来,路上范京就对谢明雨道:“那个女孩儿,唔,叫罗莞是吧?我觉着她很不寻常,不但是你说的气度不俗,那双眼睛尤其明亮,我敢说,这世上大多人在她面前也别想耍手段。咱们两个的事又没有特别避讳,想来她也该知道,连她母亲,我觉着这些日子对咱们都不似从前那般了,怎么她却浑不在意似得?”
谢明雨微笑道:“难道不在意还不好?必要人人看见咱们,都横眉冷对唾弃鄙视的好?”
范京郑重道:“明雨,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着,那女孩子该不会抱着什么目的吧?虽说如今咱们只是在秋明庄隐居,悠然度日,可毕竟我和阿良从前的身份在那里,一旦被人探了去,也未必有好下场。我们两个也就罢了,我只怕连累了你……”
不等说完,便听谢明雨道:“无妨,就算要派奸细来查咱们的底,也不会派这么个小女孩儿吧?更何况,若真是让人怀疑上,何须来查底?直接带着兵把咱们一锅端不就得了?用得着派人查探虚实这么费事吗?你以为你是什么难缠的敏感人物不成?”
话音落,范良也嘿嘿笑道:“明哥说的没错,大哥,你也别太草木皆兵……”不等说完,便听范京笑骂道:“我哪里草木皆兵了?不过是谨慎行事而已。呸!看着跟明雨学了几天书,还张罗着用起成语来了。”
范良吐了吐舌头,嘻嘻笑着不再说话。于是三人便默默往果园走去,忽听前方大石头后面传来一阵低语声,听上去倒像是蒋秋娘和罗莞的声音,三人一愣,忙停了步子,彼此互相看了眼,虽然没说什么,但都不再向前,静静听她们母女两个说什么悄悄话。虽然这有些不道德,然而刚刚范京的担心也不是无的放矢,像他们这种身份,自然是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蒋秋娘和罗莞的对话显然是已经进行了一会儿,这时听蒋秋娘问什么果子处置的事儿,罗莞只说快了快了,三人就是完全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娘儿俩在说什么,但是很快的,蒋秋娘嗫嚅了一阵后,就把话题转到了他们三人身上。
“莞儿啊,不是娘小人之心,那秋明庄的人,你以后少沾边儿,你年纪小,有些事情还不懂,娘也不能和你说,说出来怕污了你耳朵,总之你听娘一句话,以后不要和那三个人说话往来,也不要再吃人家的东西,就算是有你之前教授种果树的事,吃到如今,也早吃回来了,娘知道你不是贪心的人,只是你这么下去,让人家怎么想你?咱们的饭菜虽不好吃,可吃下去心安理得,人家饭菜纵然是大鱼大肉,吃了我也觉着堵在心里。”
罗莞知道蒋秋娘说的是什么,她心里不以为然,便故意岔开话题道:“娘这话说的,我实在是不明白,这不让我和他们来往,就是因为吃人家的饭娘心里不安么?那没关系,日后咱们不吃他们的饭就是。”
“你……你这孩子。”蒋秋娘急了,咬牙道:“你……你从来精明,难道……难道就没看出那范庄主和……和谢公子有些……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吗?”对于她来说,这已经是实在逼得没办法才说出来的话,不然这样话怎么好意思出口?丢死人了。
罗莞叹了口气,心知是不可能打马虎眼了。因也就正色道:“我明白了,娘说的是范庄主和谢公子之间有暧昧是吧?他们俩大概是一对儿……”
“混账东西,这样话你也能说得出口?”不等说完,就听蒋秋娘怒叱一声,范京和谢明雨等都在心里叹了口气,却听罗莞毫无惧意,冷笑道:“我就说得出口,又怎么样?从前这样话我倒是说不出口,那又如何?还不是被人家退了亲,被爹爹借这个由头把咱们赶出来。我知道,女孩儿家就该三从四德足不出户端庄矜持,只是娘,你难道忘了咱们当日沿街乞讨的时候儿吗?忘了弟弟得病,我一家一家医馆闯进去哀求了吗?三从四德?足不出户?端庄矜持?呵呵,那些东西是什么啊?能吃吗?能救命吗?我们如今在这里做什么?种地,娘,我们是在种地你知不知道?你还让我端着个大家闺秀的架子,守着那些规矩做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