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央,金秋时节的晚上总令人觉得神清气爽,几点星子挂在天边,与高楼的端点重合,看上去像是站在楼顶便可摘到一般。
乔糖糖身穿夜行衣,比平日里穿的裙衫袖子更加窄的袖口中隐隐能看见折射出冷光的匕首尖,她将面前的书信展开,伏下身子吹了一口气,吹干刚刚写上去的墨迹。
片刻,云央走到乔糖糖的身边,道:“小姐,梦甜香全都做好了,放在您准备的青瓷罐子里。”
乔糖糖点头,在那折成三瓣的信纸上压了一个镇纸,道:“云央,我走了。”
原本不过是一个平常不过的道别,但云央这个仅仅和乔糖糖相处了十几日的丫头,却拉住乔糖糖的袖子,乔糖糖回身一看,烛火下,云央的眼睛里含着股泪花,看上去无比软萌。
就连高颧骨和薄薄的唇带来的略显刻薄的面相,一时之间和和善了不少。
至于原因嘛,自然是女孩子不擅离别,多愁善感咯。
乔糖糖早就对此有所预料,之间她唇角带着悠闲的笑,玲珑指尖拈起一粒桂花糖,送进云央的嘴中。
桂花的清香和糖的甜味随着口水的滋润在口中一瞬间便弥漫开来,云央顿时止住了哭,眼睛往乔糖糖的手上瞥了一眼,奇道:“二小姐,你是从哪里找到的糖?”
乔糖糖眨了眨左眼,神秘地将双手背向身后,佯作不悦道:“云央,你跟了我这么些时日,难道还不知道我的戏法比那街头的马戏团还逼真吗?”
内心却道,真是个死脑筋的傻丫头,桂花糖什么的,自然是了解云央,之前就准备好,然后从兜里掏出来的。
不然她还真能凭空变出桂花糖,逗美人一笑不成?
云央“扑哧”笑了出来,这么一来,倒是明白了乔糖糖的一番苦心,也便止了哭,换上了团团笑脸,送乔糖糖出门。
乔糖糖知道,赫连都将自己看得很紧,他对此事十分重视,甚至派了徐知微,带着几十个士兵,围绕在铃兰苑的周围看守。
乔糖糖猫着腰出门,果不其然,徐知微在她身后喊住了乔糖糖:“乔姑娘,今日的衣服挺别致啊?”
乔糖糖平日里喜欢穿弓袖或是琵琶袖,严格来说,徐知微应该只见过乔糖糖穿过一次窄袖的衣裳,那便是二人初见,也就是乔糖糖到草原国的第一天,那日乔糖糖便是穿着一身武服。
而今日,看到乔糖糖又一次穿了窄袖的衣裳,徐知微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这丫头又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徐知微变了脸色,一张长满了络腮胡的大脸涨成了深紫红色,回想起了那日赫连都说的让自己加紧看守的话,顿时感觉自己任重道远,于是带着满脸的严肃神色道:“乔姑娘,王子殿下说,您不可擅自离开王子府。”
而乔糖糖的笑容十分纯真无害,她仰起头,耳边的琉璃坠子在月色下晃了晃,唇边的笑容璀璨的像明珠:“依我看呐,赫连都让我不要出王子府的意思,其实是因为疼惜我,因此便想要保护我,对吗?”
徐知微挠了挠后颈处,面色纠结了片刻,而后点头:“乔小姐这么说,好像是没什么毛病。”
乔糖糖拍了个巴掌,“啪”的一声:“对啊!既然赫连都的一片真心对我,所以我在他心里是不是很重要?”
徐知微不知道乔糖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点头:“对啊。”
乔糖糖继续忽悠:“所以说啊,赫连都派你来看守铃兰苑,实际上是为了让你保护我,你的职责就是保护我的安全,对不对?”
徐知微的脑袋直,不似乔糖糖这般弯弯绕绕的,他涨红了脸,唇边的胡子抖了几抖,最后咬了咬牙:“乔小姐说得对。”
乔糖糖见徐知微如此上道,便满意地拍了拍徐知微的肩膀,吩咐道:“既然我们的看法如此一致,那你便随我一起,一路保护我吧。”
她说着话间,眉间便升起一丝俏皮,当即一不做二不休,拉起徐知微的裹着精铁的手腕,向院子外面走去。
乔糖糖的话说的十分理所当然,很有一番能使人信服的魔力,徐知微想了想,方才那没转过来的脑子忽然间回过来一点劲儿,此刻终于想到了事情的重点:“乔小姐,您想让属下去哪里保护你?”
看来徐知微不是傻子。
乔糖糖心下有了计较,一只手拉着徐知微,牵制住他的动作的同时,另一只手悄悄地伸进腰带内侧,准备拿之前准备好的药粉。
如果徐知微要阻挠她,那她就只能将徐知微和那几十个士兵都给迷晕了!
同时,她开口,一双杏眸紧紧地盯着徐知微的眼睛:“去哪里。”
她扬起手,指向了那个远处的高楼。
高耸入云,雕梁画栋,每一层皆亮着灯,暖黄色的灯光衬着,将拿楼衬得越发高大庄严。
只是……只是……
这个高楼,是草原国城中有名的青楼,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高楼,它坐落的地方与王子府虽说只有一墙之隔,但它却确实不属于王子府。
倘若他真的陪着乔糖糖去了那里,那便属于渎职了,倘若王子殿下怪罪下来,会怎么办?
再者说,上次王子殿下只是说,看出来乔糖糖要做什么动作了,但他却没有对自己明说呀!
徐知微急出了满头大汗,就像是青楼里第一次被挂牌儿出卖的大姑娘,简直是从也不是,不从更不是,当下抓耳挠腮,本就不宽裕的脑容量更是告急。
最后,徐知微灵机一动,干脆采取了一个万分机智的办法——尿遁!
要知道,在草原国的官场上,徐知微这样的将领大大小小也算得上是一个中等的官员了,每回有什么应酬,徐知微被别人为难,又嘴笨说不出话,便会采取尿遁的方式来逃脱。
毕竟人有三急嘛!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方法,是王子殿下教给徐知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