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和乔定边本在互相瞪视,见赫连都如此说,俱是精神一足,视线转向了一旁忙碌的巫师身上。
巫师吓得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鞠躬道:“好了,好了,可以开始了。”
而恰在这低头的一瞬间,巫师的眼睛里划过一道精光,像是一个得逞的笑。
而后,他的面色便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在王上等人的注视下,坐在他方才布置的法案前面,盘腿而坐,双眼紧闭,那通身的白袍子无风而动,不知从何处来的风灌进巫师的袖中,布料裂裂响动,托得他几乎是要从那地面上飞起来。
和乔定边和王上的秉着呼吸,一派紧张不同,赫连都和宁晟却状态万分放松,似乎在看着一场稳操胜券的戏。
乔糖糖可真是对这个巫师产生习惯性恐惧了,她死死地盯着巫师作法中不断变换手势的手掌,忽然感到手上有一股暖流传来,她抬头一看,原来是身边的宁晟在给她传输内力。
乔糖糖默然片刻,又觉得自己真是磨磨唧唧的,于是索性小声坦诚问道:“宁晟,你昨日将我一个人抛下,今日你这是悔过自新啦?”
昨日那大汉虽是赫连都派去的,但当时确实是宁晟自己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女子吓跑的,因此他没法狡辩,只得低头抿着嘴:“是,五哥给你赔罪。”
乔糖糖便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昨日的种种不快便烟消云散了:“这还差不多。”
巫师恰在此时猛然睁眼,那双眼睛因为使了仙法,还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直到片刻后才终于消散。
王上对此见怪不怪,毕竟巫师作法他每年都看,他只关心乔糖糖这个闻所未闻的妖女:“快说说,你算出什么来了?”
巫师脸上的表情十分慎重,嘴边的两撇小胡子翘来翘去的:“乔糖糖是天降的福星被灾祸的黑云挡住了,她原是个天生的做皇后的命,却在后天被一团阴云遮住了额前的金光,我上次没仔细看,这才将她错认成妖怪。”
乔定边脸上紧紧的绷了一晚上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他松了一口气,顺着巫师的思路,接口道:“巫师,那你能看出是什么挡住了乔糖糖的福运吗?”
他问的急切,乔糖糖不免奇异地朝乔定边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倒是奇怪,除了几个哥哥,究竟还有谁会如此关心她的清白?
女子的眼睛像小鹿一般,湿漉漉的,透着一股子好奇的情绪,但并无恶意,只是有着一丝探究,叫人看了便心情明媚起来。
乔定边见自家分离两地十几年的小女儿看着自己,于是冲她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接着又转向了巫师:“比如说,体内有胎毒之类的?”
乔糖糖再次震惊——这个头发斑白的中年人是怎么知道她身上有胎毒的?莫非是绝云真人的哪个高人朋友?
而另一边,赫连都的唇角不易察觉地翘起。
乔定边先提出了胎毒一事,倒是方便了自己了,他还正愁不知道怎样不突兀地提出乔糖糖的胎毒一事呢。
只见赫连都盯着那巫师看了一眼,巫师呆滞的眼神便又重新被注入了活力:“乔大人,你猜的对。有时候,一些命中的贵人,总会被一些妖邪缠上,这胎毒便是其中一种,因此许多王孙家的孩子都会病死。这女孩的症结所在,就是这胎毒,等胎毒去了,那黑云定然便散去了。”
乔定边“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那双温善的眼睛此刻闪烁着明显的喜悦:“真的吗?”
王上也是松了一口气,对巫师责怪道:“都说君无戏言,你现在竟然胆大到戏弄我,让我被蒙骗了一整天!”
实在可恶!
赫连都唇角翘起,手指尖在宽袍大袖底下迅速一动,一道光束钻进巫师的口中,那巫师通身的气质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恰好王上的话被巫师听见,他忙不迭的跪下,完全不像方才那般从容不迫:“王上饶命啊!”
王上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像一个小丑一样,因此坚决不退缩:“把巫师关进监狱!”
不想乔糖糖却在此时站起来,那艳丽的少女脸庞上浮现出一丝愤怒:“皇上!你怎可如此对待你的臣子!巫师也是一片为草原国着想的心。”
王上将手掌重重的摔在椅子的扶手上,本能地加粗了呼吸,但随即,他想起眼前的女子是乔定边的女儿,不再是昨日那个能任他揉搓的落苍国人了,只能将一口恶气全数吞下,大袖一摔,起身出门。
巫师终于松了一口气,对乔糖糖作揖:“多谢准王子妃了!”
乔糖糖见怪不怪,只是摇了摇头,温柔且坚定:“你本就无错,不过有件事我昨天就想说了,我其实已经嫁人了,虽然被人家赶了出来。”
赫连都原本因为乔糖糖的脱险,脸色还是带着喜悦的,忽然听乔糖糖提起慕容衡沂,脸色顿时变差了,面色不虞地将眼刀投向巫师。
宁晟见这氛围僵住了,便笑着向乔定边微笑,道:“请问大人是何人?先多谢大人出手救我家不懂事的小师妹了。”
哦?乔定边看向宁晟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原来你是糖糖的师兄?怪不得会以身犯险,来宫里救她。”
宁晟拱手,笑容和煦:“师兄妹之间,就该和和睦睦的,不过敢问大人是我家糖糖什么人?为何也仗义相助?”
乔定边笑而不语,将目光转向乔糖糖:“小姐愿意猜猜吗?”
乔糖糖瞧见乔定边眼中的笑意,并不反感,于是用手指搓着下巴:“你是我师父的朋友?”
乔定边双手向身后一背,得意地摇了摇头:“猜错了,再猜。”
他的表情很有耐心,乍一看之下,像逗小女玩的慈父。
“你是不是昨天晚上那个粉衣姐姐的父亲?是她让你来救我的?”乔糖糖猜道。
乔定边心情颇为愉悦地大笑了几声:“你要这么说,倒也不算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