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檀琴此刻终于自我催眠,忘记了方才自己的娇羞,开始行使大师兄的权力,盘问道:“什么信?”
方如墨终于找到了,将信和一团布料一起从袖子中拿出来。
几人都凑上去读信,宁晟却看着那团皱巴巴的布料,似乎是若有所思。
方如墨也准备上前向令檀琴解释一下信件的由来,身旁却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微微惊愕,清秀的面容浮起一阵红晕。
叶烬没有和令檀琴几人一起读信,而是一言不发地走到方如墨身边,微微俯下身子,为方如墨整理袖子。
见方如墨看了过来,叶烬的手哆嗦了一下,但终究没有从方如墨的袖口上拿下来。
他擦了擦鼻尖,一脸冷漠,表情不咸不淡的,而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我看你的袖子装了那么多东西,都皱了,帮你整理一下。”
方如墨盯着叶烬头顶的小小发旋,喉头艰涩:“其实我自己也可以的。”
叶烬这下不再是面无表情了,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无比的郑重并且认真:“不,你不会的。就算衣服已经皱成苦瓜,你也会选择先把苦瓜皮展平。”
方如墨此人是个医药狂魔,他这个太医院御医的名号可不是白白得来的,只要在他的面前摆着一株草药,在草药被熬成完美的、有疗效的汤药之前,他是绝不会吃一粒米、喝一滴水、整理一下个人生活用品的。
之前方如墨做草药研究的时候方圆十里经常没有人会来打扰他,如今叶烬回来了,他身负武力,乃是落苍国第一刺客,经常动用武力将方如墨剥干拆尽扔进浴缸洗干净。
方如墨周围终于变得有了人烟。
方如墨自知理亏,安慰一般的抚了抚叶烬的后背。
二人相互对视一笑,然后令檀琴几人一起凑上前去读信。
宁晟拿起那一团皱巴巴的手帕。
那是乔妙姝当日用来引起乔糖糖的胎毒的手帕,上面绣着一个图腾一般的纹样,大体都是四四方方的图案,可是却与一般的四方形状不一样,棱角很多,但最后却奇异的组成了方形。那绣着图案的丝线与一般女子的手帕上会用的不同,却是一种奇异的绿色,不似春日柳叶的浅淡鹅绿,而更像是养分尽失之后飘满绿色浮萍和翻过肚皮的鱼的深绿潭水。
叫人看着,总是会觉得无端的一阵心慌。
方如墨见宁晟面对着这个手帕凝神不语,便用一根手指,指向这个帕子,煞有介事地介绍道:“哦,对了,这个就是小师妹在给我的信件当中提到的手帕,她说这是在你的书房前面捡到的。”
令檀琴自从见了那个手帕,便觉得很是熟悉,总觉得似乎在哪里看到过,但是又想不起来了。
香炉里面点着梦沉香,气味清新,令檀琴还特地在里面加了梨香,让这香闻起来甜甜的,最是有那镇定心神、助人入梦的功效。
可是不知为何,几个人今日闻着这梦甜香,却只觉得心中的慌乱之意不减半分,丝毫也没有心定的感觉。
慕容煜虽说是这悦山楼的参谋,自小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是今日便是连他都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看来是半点都没有思路。
方如墨接着介绍道:“上次糖糖的胎毒因为这条手帕上的毒而被刺激出来,我便将这帕子带回了太医院去研究。可那毒药可谓是十分珍稀,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乔妙姝她一个小小的闺阁女子,为何会有如此大的神通,竟然能够弄来连我都弄不到的毒药。”
宁晟的那张脸明显变得更惨白了几分。
他的皮肤原本就生得极为白皙,唇色又淡淡的,很容易让人想起春日的桃子,水润润的,鲜嫩欲滴。
可是,今日他的唇瓣在微微颤抖间,却有些隐约的干裂的意思,就好像一个山清水秀的少年突然被戳中了无人知晓的心事,心慌到手足无措的样子。
令檀琴喜欢扮女孩,可不仅仅是外型如假包换,独属于女子的心思细腻,他也很有几分。
宁晟自从见到那条风格诡异的手帕之后,脸色就一直很差,令檀琴身为大师兄,自然是义不容辞,当下关心起宁晟的心理健康状况了:“宁晟,莫非你认识这块帕子?”
宁晟自嘲的一笑。
何止是认识?
这块手帕的主人,与自己相识多年,关系曾经亲密无间,无话不说,就连她的这块手帕,还是自己陪着她去布庄里亲自挑选的花样,纹路也是自己熬夜画出来的图纸。
令檀琴问他认不认识,他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几个师兄热切关心的目光还围在自己的周围,宁晟眼底的那一抹悲伤只来得及露出来短短的一瞬间,便被它的主人迅速用温润的笑容给掩盖住,那片荒漠一般的苦涩眼神便瞬间荡然无存。
宁晟撑住自己的嘴角,拉扯出一个笑容,道:“我认识,之前在燕国的时候,我曾经见过,燕国的贵族女子,用这种帕子的人很多,是一种潮流的花色。”
如今自己才刚刚回落苍国,从前自己发生的事情,还是慢慢的告诉师兄们为好,否则,宁晟害怕自己连悦山楼里的这一点温暖的庇护都要失去了。
他喉头明显一涩,眼眶之中热流涌动,道:“或许糖糖是见我才刚刚从燕国回来不久,见到了这燕国的饰物,想给我瞧一瞧吧。”
他一边说着,那双修长细白的手指握着檀木长勺,有一搭没一搭的,挑松火炉里的炭火,木炭烧了也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已经有了将灭的趋势,叫宁晟动作轻巧地拨松,力道虽然不大,却也叫那盆炭火“轰”地重又烧的旺盛了起来。
屋子里的火光更胜了些,宁晟的面色没有因此变得红润,却显得更苍白。
宁晟的解释有点牵强,叫人捉摸不透,但是令檀琴几人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了,便姑且勉强接受了宁晟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