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梦一样。

这是陈默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

身体的束缚消失了，意识如同无数用量子纠缠联接起来的概率云，笼罩了整个街区，全方位多角度的观察，细致入微，没有死角。他看得到残狼两个手臂上的六管神火炮那粗厚结实的枪管每秒数十转中每一次转动后为了射出子弹而稍稍停顿；看得到从枪口以3.8倍音速顶着发红的尖端冲向目标的弹头；看得到空中上百发相向高速冲击的其他子弹的运动轨迹以及在空气中高速旋转前进留下的微小气旋；看得到冷二的额头上每个渗出汗水的毛孔。

他的注意力首先集中到冷二的手枪上，这把其貌不扬的手枪没有制式和出厂信息，但它那即使接近5倍音速出膛的子弹和弹头顶上也没有任何熔化迹象的锋利刃尖，这些弹头击中残狼后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凝成一枚枚大头钉，浅浅地咬开了残狼那质地不明的装甲，而不是像其他的弹头那样碰成一个圆饼，然后掉在地上。正在朝残狼开火射击的武器中，只有这支枪能对残狼的超强装甲造成威胁。

虽然也仅仅是威胁而已。

陆航的直升机朝残狼发射了空地*并精准地直接命中，当然，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不用锁定目标都可以几乎百分百。敢于在重点保护的目标旁边用*进行火力覆盖，肯定考虑到了装甲吉普车的防护能力，连装甲吉普都不能怎么样的打击强度，当然也没能拿残狼怎么样。

陈默没兴趣关注那架直升机的毁灭，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冷二身上。这个随手将硬币扔出来都是几倍音速的超级杀神，比武装到每一寸皮肤的残狼更能引起他的重视。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下，展现在这个意识中的是人类从没有见过的景象，从表及里，首先是她在高速射击中全身上下的每个细微动作，眼球的细微移动、瞳孔的瞬间变焦、刻意放缓的呼吸、咬紧的牙关、两手从手腕到肩肘恰到好处的发力精确抵消每次射击的后座力保持瞄准、两脚从脚趾到脚跟发力抓地最终把后座力传到地上。深入进去，魔鬼般的量子纠缠效应让眼前的世界变得狰狞而陌生，直接看到肌肉和肌腱的伸缩，看到人体的内脏和白骨，看到遍布全身的神经元在神经冲动传递的刹那间细微的变动，看到组成身体的一个个细胞，直至看清楚每个细胞为了剧烈运动提供能量同时减缓呼吸氧气不足而进行的无氧呼吸！！这些都在几微秒的时间里被观察到！！

仿佛时间变得很慢很慢，感知的时间刻度已经能以一个微秒的几分之一来衡量，陈默感觉，他甚至可以将时间的一个个断面每个断面都截屏存储下来，精确保留！而同时空间变得很贴切很真实，感知的精度，在微观层面上，已经接近普朗克长度！！他相信，只要他的注意力继续集中，没准能看清楚空气中的分子甚至原子！

然而理智让他没有那么做。

在短短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量子概率云态的意识观察感知到的信息，就已经超过了任何一个人一生时间能感知到的信息量，甚至比那还要大几个数量级！

才不到一秒钟。

如此巨量的信息不是已知任何生物的大脑能够处理的，人类制造出来的最强大的电子计算机，虽然有强大的计算能力，但计算效率比人脑还低，对这些信息储存起来倒还可以，处理起来绝对是一场灾难！

要是他还是人类的话，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大脑绝对可以休克自我保护，甚至直接宕机死亡了！！

还好他不是。

但维持着量子态虚无缥缈的存在，他不敢保证拥有无限的存储和计算能力，所以现在面对着能精确到原子级别的细节，他一边体验着如上帝降临人世般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一边忐忑地估量着进入自己意识的数据量有多少。

这点小小的念头在蜂拥而至的巨量细节面前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直接被暴风裹进了深处，时间还在坚定不移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行。陈默开始感到慌乱，借助于现在飞快的思维速度，他迅速抓住了重点，没有在梦境中经历过的类似感觉，没有这几天在现实中适应过的“上帝视角”，他这会根本不能直接从第一秒开始就坦然自若地进行这样的细节观察。

这一切当然不能轻率地看作巧合，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如果是安排好的，那是谁安排的，为什么安排，安排他到这里做什么？！

等等，这里！

这里是哪里？

陈默在第二秒的一开始就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在这里，他能感知到每一个最小的时间片段，能感知到每一个最小的空间长度，在这片街区的范畴内，他可以同时仔细观察每一个人，获取他们身上几乎所有的信息！但与这人类无法想象的感知精度相比，矛盾的事情在于，他感知不到自己。

感知不到自己，不是说自己的意识像死后的孤魂野鬼一样看着自己的尸体，他已经从装甲吉普车的副驾驶上消失了。感知不到自己，是知道自己已经是量子态概率云形式的存在，跟梦境中的神墓一样，通过量子纠缠感知世界——但量子纠缠本身当然是无法相互感知的。

这看起来不是什么大问题，但陈默知道没有那么简单。人类心理学把自我意识的标准之一定义为“感知到自我的存在”，知道自己是“自我”，是独立于世界的其他部分的，是特别的存在，这是意识的基础。

感知不到自我，很可能会意味着失去意识！

现在在思考的所谓“意识”，谁能知道这不是一个幻象呢？由此上推，得到一个无限循环的古老哲学谜题：我是不是存在的？！

这团量子态的概率云迅速扩散开来，感知范围迅速增大。扩大到整个深圳南山区时，还能数清每个人的头发；扩大到整个深圳市时，还能感知到每个人的体温；扩大到整个广东省，还能看到每个人有多少牙齿；扩大到整个中国，还能瞬间数清所有人的钱；扩大到整个亚洲，已经下降到只能数清楚有多少个活物；当扩大到整个地球的时候，则只能数数有多少个人了；之后，在怎么努力，也只能模糊地感知地球和月球两个天体。

另一个重要的发现，虽然没有解决感知自己的难题，但陈默知道，在宏观层面，感知是受到限制的，同一时刻，只能大体感知地球和月球这个绕地行星系统，半径大约50万公里范畴。

就在陈默的意识从整个地球的模糊感知再迅速集中注意力于附近这个街区的时候，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从虚无中直接出现：“陈默，欢迎来到神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