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炎的心跳不由自主地砰砰加快,耳根微微发烫,几乎无法直视她那双如明镜般的大眼,不由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她捧在茶盏上的小手上。
她的小手白皙柔嫩,那扇贝般的指甲粉粉的,就像是一片片花瓣般。
封炎的眼睛几乎都快看直了,心里痒痒的,他像是着了魔一般,抬手朝她的手摸了过去
在他的指尖触到她柔软细腻的手背时,他顿时打了个激灵,抬眼对上了端木绯似乎有些懵的大眼,耳根更烫了,他想也不想地抓起了端木绯手里的那个茶盏,就往自己嘴里送
“咕噜,咕噜”
他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杯中的温茶水,喉结上下滚动着,只觉得那茶盏的外侧似乎还留有端木绯手上的余温还有这茶盅也是她沾过唇的!
想到这一点,封炎顿时觉得手中的茶盅烫极了,耳根也更烫了,又顺手把自己的那个茶盏也拿了起来,仰头一饮而尽。
端木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茶水被封炎“抢”了去,傻眼了,不知道封炎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纯粹因为太渴了?
可是
这是她喝过的茶盏啊!
想着,端木绯的心情又有种说不出的微妙,大眼不禁瞪圆了。
两杯花茶连着灌下腹中,封炎总算又冷静了下来,强自镇定地看着端木绯,道:“蓁你放心。皇上这几年里都不会放我离开京城的。”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端木绯的眼睛,目光不敢下移,心里浮现一丝期待,等着她再关心自己几句。
端木绯被他那双幽深漆黑的眸子看得心头发毛,好像一只受惊的蝴蝶般半垂下眼睫,心念如那颤动的睫毛般转得飞快:封炎既然明知皇帝不会放他离开京城昨日在卫国公府还这般行事,必是另有用意,而北燕新王登基的事又来得这般“及时”,莫不是封炎早就得到了消息?他又在图谋什么呢
不行不行!到此为止!
眼看着自己的思维如脱缰的野马般又要失控,端木绯急忙刹住了,大脑放空,随手拿过了一旁一个崭新的茶盏,打算重新给自己倒杯花茶。
封炎这才回想起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赶忙殷勤地再次拿起茶壶给端木绯倒了茶。
端木绯却是略带提防地看着他,唯恐他又来抢她的茶。
封炎被她“灼灼”的双目盯着,几乎手脚都快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幸好,这时下方的戏台上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声。
随着“铛铛铛”几声震耳的锣声,好戏开演了!
九思班今天上演的是这一季的一出新戏,名叫明月当空,说的是一位赵公子年幼时,生父赵王被叔父所杀,赵公子幸得有志之士的助力,逃往邻国齐国。二十年后,赵公子长大后,娶了齐王之女为正妻,又借兵二十万,杀回了赵国,最后诛杀叔父,登上王位。
今天唱这一折唱的是全戏的第三折,正是那赵公子借了兵后,率大军重回故土,此刻夜深人静,他正在帐篷里满怀雄心壮志地倾诉着近乡情怯的踌躇以及即将报仇的期待
一折戏中既有细腻的文戏,又有精彩的武戏,看得端木绯津津有味,只恨不得戏台上赶紧把接下来的第四折两军对战也给唱了。
待戏子们下台后,戏楼里又静了下来,下一折戏要休息一盏茶功夫才会上演。
雅座里静得出奇,端木绯默默饮茶,隐约能听到下方大堂里的那些看客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刚才的戏,声音不时飘了上来。
端木绯一不小心又喝完了一杯茶,才刚要放下茶盏,就听封炎俯视着戏台忽然道:“‘他’应该打输了吧?”
咦?!端木绯傻乎乎地眨了眨眼,完全听不懂封炎在说什么。
封炎转过头,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道:“那位赵公子从未打过仗,莫非以为自己是天纵奇才,可以纸上谈兵不成?”
唔端木绯眨了眨眼,默然,觉得封炎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她不禁又想起了昨日的沙盘对战,眸子一亮,好奇地问道:“封公子,我从来没有学过沙盘推演,这是不是和下棋差不多?”
看着端木绯那张乖巧可爱的小脸好奇地看着自己,封炎清了清嗓子,为她解惑:“沙盘推演和下棋差不多,需要行一步考虑十步,但是,两者不同的是,沙盘上的不是棋,而是兵将,会影响胜负的因素还有谋略,地形,甚至天气”
端木绯听得全神贯注,饶有兴致,眸子更亮了,叹道:“沙盘推演似乎比下棋要有趣一些。”
封炎听着瞬间好像被闪电劈中似的福由心至,急忙问道:“蓁要不要我教你?”
真的?!端木绯登时眸子亮如星辰,想也不想地直点头:“好好好。”
连说了三声好后,她忽然又身子一僵,这才想到如此一来,她岂不是要经常见到封炎了?!
这似乎有些不太妙啊!端木绯伤脑筋地想着,颈后的汗毛倒竖了起来。
可是,沙盘又很有趣
端木绯一时陷入了纠结中,感觉前方似乎有一条香喷喷的鱼儿在勾着她,偏偏吃鱼的时候,后面又有一只淌着口水的大狼狗正甩着尾巴盯着自己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左右为难了。
端木绯皱了皱小脸,在心里对自己说,算了,现在有鱼吃,就赶紧吃吧。
她脑子放空,不再多想,只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封炎。
封炎随手拿过了几个茶杯和茶托,当场就摆出一个简易的小地形,然后又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青莲色的葫芦形荷包,从荷包里哗哗哗地倒出了一个个小巧精致的金锞子。
每一个金锞子都做成了鸟儿的形状,有的展翅,有的蹲立,有的啄羽封炎就把那些金锞子一个个地摆了起来,显然是以此为兵将。
真是可爱极了!端木绯忍不住伸出一根白皙的食指,在其中一个金锞子上点了点,然后想到了什么,也取出了自己的荷包,把里面的那些银猫锞子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她捏着其中一个小银猫,笑眯眯地说道:“那我就以这个为兵将好了。”
“棋场如战场,沙盘上也同样是一个战场,第一步就是要先布局”
封炎一边说,一边挪了几个金锞子,一步步地与端木绯从最基础的长蛇阵说起,说得是深入浅出,化繁为简。
这是一个端木绯还从未接触过的新领域,每一句话、每一个词对她而言都新鲜极了,她好像一个乖学生一样听得聚精会神,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封炎身上,唯恐错过一个字。
封炎只觉得端木绯的这双大眼中像是燃着一簇火焰似的,火焰一跳一跳,让他的心脏也随着她的节奏跳跃,耳根更像是被火焰熏到一般,越来越烫了
耳尖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蹬蹬蹬!”
雅座外传来一阵凌乱的上楼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就有人在外面唤了一声:“公子。”
封炎皱了皱眉,眼底浮现一抹不悦,但还是道:“进来吧。”
雅座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小厮落风诚惶诚恐地进来了,顶着公子那如刀般的眼神,禀道:“公子,皇上传您觐见。”这要不是十万火急的大事,他也不敢来叨扰公子啊。
封炎心知肚明皇帝招他是为了什么,只是觉得皇帝也实在太不会挑时候了,依依不舍地看着端木绯,只得起身与她告辞:“端木四姑娘,那我就先告辞了下次我再继续教你。”
封炎深深地看了端木绯一眼,慢吞吞地出了雅座。
封炎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雅座的门口,端木绯目光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俯首看向身前的桌子,只见封炎的那个荷包和那些金锞子还都留在了桌上。
端木绯急忙一手抓了把金锞子,一手抓起那个青莲色的荷包中,然后一鼓作气地冲到了临街的窗户口,朝外面的街道俯视下去,一眼就看到大门口的封炎潇洒利落地翻身上马。
端木绯正要唤他的名字,他似乎已经察觉了什么,下巴微扬,抬头朝雅座的方向望来。
二人的视线正好在半空中四目交集,封炎的凤眸在阳光下异常璀璨,唇角一勾,对着端木绯微微一笑,灿如晴空万里。
端木绯下意识地回了一个甜甜的笑,连忙挥了挥手中的那个荷包,示意他忘了自己的荷包。
封炎也对她挥了挥手,心里美滋滋的:蓁蓁在跟他道别呢。
自己真是太聪明了,用这种方式把那些金锞子送了出去,蓁蓁想必很喜欢吧。
封炎依依不舍地又挥了挥手后,就一夹马腹,策马离去。
只留下二楼窗口的端木绯傻愣愣地看着封炎和奔霄离去的背影,嘴巴张张合合,还是没喊出声来。
好一会儿,她才傻乎乎地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双手里的荷包和金锞子,默默地叹了口气,眸色有些复杂。
她大概能猜到,皇帝这么十万火急地召见封炎怕是为了那桩送使臣回北燕的差事。
如今北燕王薨了,北燕那边局势不明,哪怕皇帝本来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扫卫国公的面子,现在只怕也决不敢让封炎去北燕了。
这么一来,封炎能从皇帝那里换到什么呢?!
端木绯好奇地歪了歪小脸,下一瞬,小脸又一僵,差点没捶一下自己的头。哎,她怎么屡教不改呢!老是想些有的没的!
端木绯欲哭无泪地扁了扁小嘴,朝桌子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下方的锣鼓又敲响了,一个个衣着鲜艳华丽的戏子翩然登场,又一折戏开唱了
端木绯看完这折戏后,才心情畅快地回了家当天月上柳梢头时,在宫里留了一天一夜的端木宪终于回府了,特意把端木绯叫去了外书房说话。
端木绯已经有些困了,懒洋洋地掩嘴打着哈欠,直到端木宪的一句话仿佛一记闷雷般把她的瞌睡虫瞬间全吓跑了。
除了告诉她北燕王逝世的消息外,端木宪还重点说了另一件事:“封炎即日起在户部兼管盐政事务。”
这一句话听得端木绯当即就傻了。
封炎可是武将出身,和户部那是八竿子打不上干系,他怎么会进了户部,还管起盐政了呢?!而且他还不在户部任职,感觉名不正言不顺的,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端木绯转念一想,立刻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莫非这是“那件差事”的交换条件?!
端木宪微微蹙眉,精明的眼眸在昏黄的灯火中闪着疑惑的光芒,“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个时辰前,皇上把我宣进御书房时,直接就‘通知’了我这件事,说是从今日起由封炎负责改革盐制的一切事宜。”
南境几州盐制改革的事,在朝中争论了一个多月,皇帝才勉强准了,只是到底由谁负责还没有定下。
端木宪其实也知道,皇帝和群臣对改“盐钞”为“盐引”的事并不看好,所以,谁也不想领这不讨好的差事,没想到,现在这差事竟然会给了封炎统筹,一个端木宪怎么也想不到的人物。
一只小小的飞蛾扇着那颤颤的翅膀,朝书案旁那盏莹莹生辉的八角宫灯飞去,扑扇的翅膀在纱制的灯罩上发出“扑扑”的声响,灯罩中的烛火似在随之跳跃着
端木宪盯着那只飞蛾,缓缓地捋着胡须,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愁,喜的是盐制改革的事终于可以开始进行了;愁的是封炎这还不到十五岁,万一这事办糟了,承担大部分责任的岂不是自己这个提出者?!
而且,封炎从来没去过户部,他对于户部的职责又知道多少?!又或者,进户部并非封炎所愿,只是被皇帝所迫,那他会好好办差吗?!
想着,端木宪觉得头都疼了,揉了揉自己的额心。
端木绯也在看那只飞蛾,若有所思地垂眸,眸光随着那飞蛾扑扇的翅膀微微闪烁着,心下了然。
原来这就是封炎的意图。
尽管如今朝堂上因为盐钞的多方利益牵扯,没有多少人看好新的“盐引制”,但是端木绯相信“盐引制”对于如今的大盛绝对是利多于弊。
资治通鉴有云:“天下之赋,盐利居半,宫闱、服饰、军饷、百官俸禄皆仰给焉。”借着这个机会把盐握在手里,封炎就把一项利器握在了手中。
只是有些话却是不能对端木宪说的。
端木绯沉吟一下,若无其事地安慰端木宪道:“祖父,往好的方向想,不管怎么样,‘盐引制’总算可以开始实行了,等到盐制改革成功,祖父功居第一,必能名垂青史,位列名臣传。”
端木绯笑眯眯地哄着端木宪,甜言蜜语一句句地往外吐。
端木宪听端木绯一说,想想也觉得不无道理,心情好了一些。
这盐制改革尚未开始,他自己可不能先给自己泼冷水。一旦盐制改革成功,那么户部的压力也能够减轻不少。
端木宪才舒了半口气,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一口气就蓦地梗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他差点忘了,现在都六月底了,按常例,皇帝又该去避暑了!
避暑就代表着又要银子。
端木宪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眸色又凝滞起来。
端木绯一看端木宪的神色,就知道他愁什么了,笑眯眯地安抚道:“祖父,您放心,今年北燕那边出了这么大的岔子,皇上现在想必愁都要愁死了,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想不起要避暑了。”端木绯狡黠地对着端木宪眨了下眼,所以,祖父,您也不要没事提这茬儿了。
四丫头说得是啊。端木宪怔了怔,若有所悟地眯了眯眼,心里叹息:还是四丫头知他心之所系啊!
端木宪看着端木绯的眼神越发柔和慈爱了。
端木绯调皮地抬手在那灯罩上弹了一下,那只飞蛾仿佛受了惊一般,拍着翅膀朝窗户的方向飞去。
端木绯的眸子闪闪发亮,接着说道:“祖父,北燕新王即位,对于大盛的态度未知,这会直接影响到宫中的那位皇贵妃,如今事情未明我们端木家身为大皇子的母家,一定要慎而又慎,不能让人寻到我们的‘错处’。”
说着,端木绯那双幽黑的大眼中掠过一抹精光。
卫国公府打起了姐姐的主意,以贺氏的精明,想必也一定看出来了,但是端木绯可以猜出贺氏的想法,贺氏恐怕是觉得可以靠姐姐拉拢卫国公府,好给大皇子做靠山。
所以,端木绯特意先含蓄地给端木宪“提个醒”,万一贺氏或者卫国公府真的跟端木宪提起这桩婚事,想来端木宪也会“三思而后行”了。
端木绯的嘴角在端木宪看不到的角度勾出狡黠的弧度,鸦青长睫下的眸子晶亮。
端木宪精神一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现在他们端木家下面两辈的男丁还一个都提不起来,只能靠自己这顶梁柱撑着。京中那些世家勋贵,家中哪怕倒下一个,也还有其他兄弟族人撑着,而端木家不同,端木家的根底太浅了,错不起,这段时日自己行事一定要谨慎。
“四丫头,还是你有心,心里一直惦记着家里的事。”端木宪笑吟吟地捋着胡须,眉眼又舒展了不少。
他一个人无论再能干,也只有一双手,一双眼睛和一双耳朵,总有顾不到的时候,至于贺氏越来越糊涂了,不提也罢,如今有了一对好孙女,对外,有端木绯替他看着想着;对内有长孙女端木纭管着府中的内务,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想到端木纭,端木宪就想起了端木纭的笄礼,便关心地过问了一句:“四丫头,你姐姐笄礼现在准备得怎么了?”
一说到端木纭的笄礼,端木绯登时就喜笑颜开,眉飞色舞地说了起来:
“祖父,我已经请了李家外祖母做笄礼的正宾,涵星表姐说她要来给姐姐当赞者,就差司者还没有定下。”
“姐姐的礼服也已经请玉锦楼定制了,首饰是在琉璃坊打的,宴请的名单我也列好了,让姐姐过目了”
“过两天,我打算就开始布置笄礼的场地”
端木绯说得兴高采烈,端木宪也被她感染了笑意,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但是听着听着,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贺氏呢?!
端木纭的笄礼居然是端木绯一个十岁的小丫头独自在操持,贺氏这祖母又做了什么?!
端木宪不由眯了眯眼,眸光微闪,却是不露声色,笑吟吟地听着端木绯说完了。
“四丫头,你做得不错。祖父再拨你三千两银子。”端木宪一边说,一边抬手做了个手势,书房里服侍的丫鬟立刻就心领神会,很快就从内间捧了一个木匣子出来,呈给了端木宪。
端木宪从匣子中取了三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亲自递给了端木绯。
“多谢祖父。”端木绯欠了欠身,从善如流地收下了,心里飞快地计算起多了这三千两银子自己该怎么用才能把姐姐的及笄礼办得更为隆重。
端木宪笑着又道:“四丫头,你刚才说客人的名单你也列好了是不是?明天你把单子送来我这里,我亲自来下帖。”
端木绯喜滋滋地笑了,直点头道:“祖父,不用等明日,我现在就使唤碧蝉去取。”
以端木宪现在的身份,由他出面下帖,姐姐的笄礼会更隆重。
本来就算端木宪不说,端木绯也打算挑一天来哄哄端木宪,现在也好,省了她不少口舌唔,她多送一坛梨花酒给他好了。
当天,拿了三千两银子的端木绯就大手笔地把钱都花了,命人去采购一整套的带牡丹花的茶具、碗碟、筷箸等器皿,要在及笄礼上供所有宾客使用,还让人采购了藤席,给府中下人都做了及笄礼上要穿的新衣
钱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三千两花了不到五天就没了。
这钱真是不经花啊!端木绯在心底默默叹息着。
时间在忙碌中进入了七月,端木绯更忙了,全身心地投入及笄礼的相关事宜,为了布置厅堂,她几乎把府里的库房又搜罗了一遍,连带端木宪也从他的私库里拿出了不少好东西供她随意使用。
老太爷有了表示后,府中上下也知道这次大姑娘的及笄礼是府中几年没有的盛事,十分隆重,府里的下人们办起事来也更为卖力。
端木绯每天的行程排得是满满当当,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是七月中了,七月十六日,李太夫人和李二夫人辛氏上门拜访。
一开始李太夫人还以为端木纭的笄礼会由贺氏操持,后来才发现都是小外孙女端木绯一人在忙里忙外,心里一下子就悟了。
李太夫人心疼两个外孙女,就特意过来看看还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得知李太夫人婆媳俩来了,端木绯喜出望外,拉上端木纭一起好像喜鹊一样飞向了仪门。
“外祖母,二舅母。”
姐妹俩亲昵地挽着李太夫人,也没去贺氏那里,直接朝姐妹俩的湛清院走去。
一路上,四人笑容满面地彼此寒暄着,没一会儿,湛清院就出现在了前方的绿荫间。
端木绯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笑吟吟地说道:“俗话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外祖母您和二舅母来得正正好。姐姐笄礼的大礼服快要做好了,您二位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今天刚好来替我掌掌眼。”
四人说说笑笑地进了院子,一路来到东次间中。
一个着丁香色竹叶梅花刺绣长袄搭配一条白色绣花马面裙的中年妇人正坐在窗边的一把圈椅上,见端木绯几人进来了,忙起身相迎。
“外祖母,二舅母,这是玉锦楼的金师傅,姐姐的礼服就是由金师傅所制。”端木绯笑着介绍了一句。
这位金师傅不到四十,容貌清秀,身形纤细,一头乌黑的青丝挽着一个整齐简洁的圆髻,戴着一对碧玉簪,许是因为是宫中尚服局出来的,她的仪态举止都是十分得体,要是不说,别人还以为是哪户人家的当家主母。
金师傅得体地给李太夫人和辛氏见了礼。
今日金师傅是亲自送礼服来的,礼服还只完成了八成,等端木纭今日试衣后再接下去做。
三加仪式穿的一整套礼服已经一件件地整齐地摊在了罗汉床上,只是那么静静地平铺在那里,那种华丽而精致的气息就自然而然地散发了出来。
李太夫人一件件地看过去,眸子不由越睁越大,掩不住惊艳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