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清瑜,陈枚的脸不由红一下,嗫嚅着还想说话,陈节度使已经笑了一声:“去吧去吧,我这里也不需要你陪了。”陈枚应是后往外走,刚走出厅就开始小跑起来,忙的时候没有感觉,现在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想妻子,想的不得了,恨不得一步就走到她身边。
院子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阿义正在院里带着纯煊疯跑,看见陈枚进来,纯煊瞪大眼睛,阿义还仔仔细细看了看才猛地扑过去抱住陈枚的腿:“爹,爹你回来了。”纯煊听到阿义叫爹,侧着脑袋想了想,这个人的确有点眼熟,可是为什么会满脸大胡子?
陈枚把阿义抱起用胡子去扎他:“想不想爹啊?”阿义在他怀里拼命点头:“想,爹,我已经学了很多字了。”陈枚拍了拍阿义,低头看着站在那的纯煊一步就上前预备把他捞到怀里。纯煊被他吓到,迈着小短腿就往屋里跑,嘴里不停地叫娘。
清瑜早在窗口看见,特意不出来等在屋里,听到儿子叫自己这才掀起帘子走出来把纯煊抱起,白丈夫一眼:“你瞧,才回来就把吓到儿子了。”陈枚哈哈一笑伸手去捏纯煊的脸:“我才走了这么几天,你就不认得我了?”
纯煊不好意思地埋在清瑜怀里不说话,一家人走进屋清瑜把纯煊放下接过阿义:“你爹身上这么臭,都不晓得几个月没洗澡了你还真能闻的下去。”阿义顺势滑下,拉着陈枚的衣衫边缘:“娘,小姑父说了,男人要臭才是男人。”
陈枚本来已进了屏风后打算脱衣洗澡,听到阿义这么说伸出个脑袋来:“阿义,说的对。”清瑜又把他的脑袋塞回去:“快些洗澡,你都走了一年了还几天?纯煊认不得你也正常,我都差点认不出了。”
陈枚呵呵一笑继续洗澡,清瑜把干净衣衫找出来,拿起丈夫换下的里衣打算让丫鬟去洗,再一细看白色的软绸都快变成黑色的了,更别提上面还有大洞,这真是洗都没法洗,说不定里面还有虱子?
清瑜摇头就唤来冬瑞让她把陈枚这些里衣都拿出去烧掉,免得虱子咬了人才对屏风后面的陈枚道:“带去的衣衫已经足够多了,怎么里衣还穿成那样?”水温不冷不热,况且已经回到家,很多事情都可以不想,陈枚泡在浴桶里半闭着眼:“你也知道我是去打仗的,几个月不解衣甲的事都有,洗澡更是想都不用去想,好像就在剑南洗了一次,换下的衣衫也是脏的不得了,都让人丢了。”
阿义和纯煊见屋里没什么好玩的已经又跑出去了,屋里只有她们夫妻两人。清瑜趴在屏风上瞧着丈夫:“就你说的有理。”
陈枚招手让妻子过来,脸上的笑容不言而喻,清瑜反身走出,陈枚脸上不由露出失望,等听到门关上的声音,陈枚才晓得妻子是去关门的,看着妻子已经走过来,笑着说:“这桶很大,你也一起洗。”
清瑜伸手拍一下丈夫的胳膊:“别闹,等会儿孩子们还要过来,我不过是帮你擦背的。”说着清瑜就拿起手巾给他擦背,边擦边说些家里的事情。陈枚趴在桶边,听着妻子的声音,不时和妻子说上一两句,觉得真有说不出的轻松。
清瑜给陈枚擦好背看着丈夫面上的笑,捏一下他的耳朵道:“这样傻呆呆的,一点也不像将军呢。”陈枚顺势把她抱到怀里亲了下,清瑜拐了他一下:“都和我说别闹了,你瞧,身上的水都把我衣衫弄湿了。”
陈枚答应着手却没有放开,清瑜伸手去摸他的脸:“把胡子刮了吧,不然扎到孩子们不好。”陈枚嗯了声在她耳边道:“你是怕扎到你吧?”清瑜顺势摸到他耳朵紧紧捏起来:“再胡说。”陈枚不觉动情,把头整个埋在妻子肩窝里,清瑜闻着丈夫身上刚洗过澡那淡淡的味,身子不由也软了,可是再闹下去就要给人瞧笑话了。
可是丈夫的怀抱实在太暖,清瑜真不想离开,再赖一小会儿就好,清瑜迷迷糊糊地想。还是陈枚先放开了她,声音里带有意犹未尽:“你说的对,他们在外面敲门了。”清瑜这才听到门那里有声音,把丈夫从浴桶里拽出来:“好了,你也自己穿下衣衫吧,瞧瞧这水都黑了。”
陈枚咧嘴一笑,没有提醒妻子她外衫已经湿了,清瑜拢一下头发上前打开门,阿义整张脸都贴在门上,看见清瑜开门就笑了:“娘,娘,爹还没见过弟弟呢,我特意去把弟弟抱来。”
奶娘一眼就看见清瑜的外衫是湿的,脸上不由一红才道:“本不该打扰将军和夫人的,可是小郎君再三再四地说要让将军见弟弟,这才抱过来。”清瑜伸手去接奶娘怀里的孩子,孩子刚被清瑜抱过去就开始蹬腿不让清瑜抱。
清瑜还奇怪一下,奶娘倒说话了:“夫人,您外衫有水,难怪不让您抱了。”外衫有水,清瑜的耳朵不由红起来,这是方才陈枚做的好事,回头瞥丈夫一眼,陈枚已经换好衣衫走出来坐着喝茶,阿义和纯煊早跑进去在他脚边围着问东问西,看见妻子白自己,笑嘻嘻一摊手。
清瑜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让冬瑞带着人把屏风后面收拾了,让奶娘把孩子抱进来这才到里屋换了外衫,走出来时陈枚怀里抱着孩子在逗着玩。阿义趴在那看着,眼睛眨巴眨巴地对陈枚道:“爹,娘说等你回来给弟弟起名字,要叫什么?”
陈枚点一下儿子的下巴,这小子张开嘴笑嘻嘻地看着他爹,陈枚对着他吹声口哨才道:“就叫纯煜吧,多好一名字。”阿义叫出来:“那是不是就叫阿煜?”清瑜上前拍下他的脸:“是啊,你会写吗?”
这下难住阿义,紧紧咬住下唇想了会儿摇头,陈枚拍下他的脑门:“你还说你会写很多字,可现在又不会了,以后记得弟弟们的名字都要写出来。”阿义努力点头,旁边的纯煊也跟着点头。
冬雪进来道:“姑娘们都来了。”说着冬雪又想了想:“小表姑娘也来了,不过大表姑娘说今儿大姑奶奶有些不舒服,所以就不来拜见舅舅了。”陈枚的眼神微微一黯,转向清瑜:“方才一直没问你,阿杞她,”斟酌一下陈枚才继续说下去:“在这里过的可好?”
当着众人清瑜不好说话,倒是冬瑞笑着道:“夫人对大姑奶奶关怀备至,吃的穿的用的都送了去,下人们也尽心服侍不敢懈怠。”。
陈枚的眼低垂,自己问的不是这些,可是仿佛也只有这些才能在这个时候被说起。当日救下陈杞的时候,陈杞那满眼的恨意还在眼前,几乎是喊着和自己说话:“你还救我做什么,我不过是叛逆余孽,你该一刀杀了我,好成全你们父子大义灭亲的美名。”
当时的自己答不出来,所有的大义名分在这句话面前都那么苍白。那个人是自己的妹夫,两人曾经相熟,一起喝过酒打过猎,有过书信来往,信上谆谆说的,不外就是他要好好对待自己妹妹。
可是这一切都变了,陈枚把孩子交给奶娘,用手捂一下脸,清瑜刚想让冬瑞出去说请纯淑她们回去,陈枚已经把手放下声音嘶哑地道:“让女儿们进来吧,我还没好好和e儿儿她们说过话呢。”
清瑜拍一下丈夫的肩,陈枚拉一下妻子的手,示意自己没事。纯淑她们三个已经进来,规规矩矩行礼后坐下。陈枚看向最小的窦,她今年是四岁还是五岁,长的有些像陈樾。
清瑜见陈枚看着窦不说话,笑着打圆场:“我初见时也奇怪呢,这孩子竟和樾妹妹有些像。”听到提起陈樾窦抬头好奇地道:“大舅舅,五姨夫怎么没有一起回来?”陈枚一时没有想起窦嘴里的五姨夫是谁,还愣了一下,清瑜笑着回了:“你五姨夫有事要过些日子才回来?儿见过五姨夫吗?”
窦点头:“五姨夫说,他会带着大哥一起回来的,大舅舅,我们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孩子童稚的话如同一把把刀往陈枚心上戳,想了很久才道:“你二舅已在京城见到他了,还有几个月就回来了。”
窦哦了一声就掰起手指头来,纯漫好奇问她:“妹妹你在算什么?”窦掰完手指头笑嘻嘻地对纯漫:“三表姊,我现在四岁,还有几个月就五岁,也就是说我五岁的时候就能见到大哥了,大哥大我五岁,那时候他是几岁呢?”
阿义已经插嘴:“五个加五个是十个,那就是十岁,十岁的话那要比我大,那我也要叫大哥。”说着阿义还抬头看着清瑜:“娘,我算的对不对,我厉害不厉害。”
陈枚的心已经痛如刀绞,用手按了下胸口,只觉得心都快碎了,不忍再看向孩子们的眼,陈枚站起身往里屋走:“我很累,先去躺一躺。”纯淑年纪大些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也要比弟弟妹妹们知道的多,站起身道:“爹爹既然累,我们就先告退。”
清瑜勉强说了两句看着他们走出这才往里屋走去,陈枚躺在床上眼睛睁的很大,看见清瑜过来伸出手。清瑜坐在床边伸手和他相握,陈枚转身面对妻子:“我知道她过的不好,她恨我,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妹妹,亲口对我说恨我,恨我恨的希望我死去。可是清瑜,我不能死,就算知道妹妹恨我我也不能去死。”
陈枚的话让清瑜听的心酸,至亲骨肉变的仇恨相对,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清瑜低头紧紧握住丈夫的手,声音放的很轻柔:“我知道,可我能做的就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