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树的石榴花如红宝石一样在绿叶间闪动,陈樾已经指着石榴花笑了:“大嫂,这石榴花开的正好,这个时候在凉州还不是开石榴的季节,京城最好的地方就是春天来的比凉州早,但除了这个,别的就没什么了。对了,嫂嫂,我还听说江南的春日更美,可惜大哥不放我出门,不然我就该去看看江南□□。”
陈樾的叽叽喳喳让旁边的茜草都笑了:“五姑娘您一口气说这么多,要夫人怎么回答您呢?再说我们夫人也没去过江南,不晓得江南□□什么样子。”陈樾先是失望地叹口气接着就眼睛就亮了:“大嫂,你既然也没去过江南,那我们一起去江南吧,有人作伴大哥就不会不许我去了。”
清瑜使劲忍住笑没接话,陈樾很快就又失望叹气了:“不行不行,大哥他一定不放心我们去的,肯定要说他有空就陪我们去,但大哥那么忙,很快就回凉州了,怎么陪啊?”说完陈樾看着清瑜眼眨一眨:“大嫂,你怎么不说话?”
清瑜终于笑出声:“樾妹妹,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陈樾吐一吐舌,伸手拉住清瑜的胳膊开始撒娇:“大嫂,你不会像琴姨一样嫌我话太多吧?琴姨说,我平日话太多,一点也不像闺中女儿家,这才让大哥带我上京来寻人教导教导,可是那些规矩,真是好让人憋屈。”
说着陈樾就很夸张地喘了口气,这几日清瑜已经知道琴姨就是陈樾的生母,还有陈枚曾说过的月姨,这两个女人是陈节度使最宠爱的妾室,陈夫人去世之后,节度使的后宅就由她们两人当家。
想到这清瑜有些头疼,头上虽然没有婆婆,但自己这个儿媳进了府,到时要怎么对待这两位在节度使后宅当家的父妾?陈樾安静下来没有一瞬就伸手去摇清瑜:“大嫂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也在想江南风光?”
清瑜微微一笑,自己也算杞人忧天了,都还没见到人呢就想这些做什么?她把陈樾的手拉下来:“按说今儿是回门的日子,弟妹一早也就让人送来回门要带的礼物,怎么还不见宋家的人来接,我是在想是不是路上耽搁了?”
京城习俗,第九日接新人归宁,这日各家都是早早来接的,有些甚至夫妻还没起床,来接的人就已到了门外,像清瑜这样已经吃过早饭打点好东西,太阳升起老高都不见人来接的情形,清瑜几乎都没听过。
茜草在旁笑着插话:“只怕是老爷在那不知道安排谁来接呢,按道理呢大郎君年纪要大些更稳妥,可是二郎君和夫人您姊弟之间情谊更深些,老爷肯定在想这个呢。”自己那位父亲要真能想这些就怪了,只怕是林氏故意磨蹭不让人早点出来,本来也就是顺嘴一说,清瑜笑一笑和陈樾说别的。
陈樾历来都不关心这些,在她看来不管接早接晚只要来人就好,顶好吃了午饭再来,这样就可以磨着清瑜下厨做饭了。陈家远在凉州,当年王氏出嫁虽带了好厨子过去,但材料不齐,做出的菜哪能比得上京城的?
这府里的厨子手艺只能称得上还过得去,而陈樾跟随平县君去赴了几次宴席,嘴被养刁,回家后就觉得家里的厨子手艺不精,眼巴巴地盼着在家也能有好吃的。但平县君于下厨一道就如同她的女红一样,只有个样子没那么精细。一时要寻个好厨子又不是那么轻易,于是陈樾更觉得肚里的饥虫每日都叫。
前几日清瑜见院里还有个小厨房,况且这边大厨房的饭菜吃了几日就腻了,于是寻来材料做了几道小菜。刚做了一道肉脯出锅,陈樾就闻香而来,在旁眼巴巴看着。清瑜把肉脯放下招呼她来吃,转身又去炒个白菜,等清瑜的白菜炒好,那肉脯已经只剩一半,见到白菜端上,陈樾连肉都不吃了,吃一口白菜夸一句清瑜,还说要清瑜教自己下厨。
于是这几日陈樾就借口来学下厨,每次都要尝到清瑜亲手做的菜才心满意足地回自己房里。不过陈樾下厨和她机灵的外表还真是合不上,不是菜切粗了就是火太大炒焦了,有时候清瑜都怀疑,是不是陈樾故意学的不好,好让自己多教几回,她多吃几次自己做的菜?
看着陈樾那闪动的眼,清瑜捏一捏她的脸:“想吃好吃的,就自己快些学会做菜,不然大嫂可陪不了你一辈子。”陈樾的嘴微微上翘:“嫂嫂,我没有你那么聪明,自然学不好了。”清瑜又捏一下她的脸,外面已经走进一个丫鬟,来到清瑜跟前:“夫人,大舅爷已经到前面了,将军请您出去。”
清瑜点头,起身时候拍拍陈樾:“乖乖在家等着,闲的慌就学着做针线。”女红厨艺这是女子必须要学的,但这对陈樾来说半点都提不起兴趣,如果厨艺还可以用想做好吃的来安慰自己,那么既费眼又耗时的针线活对陈樾来说就是一种折磨。
听到清瑜这话陈樾的脸顿时垮下去,清瑜又笑了,这个如山中清泉一样活泼可爱的女孩子,也不知道能嫁到谁家,但这样性格嫁到那些世家大族里面,只怕被人看不惯吧?想到陈樾被婆婆百般刁难的样子,清瑜的眉头不由皱起,回头看着陈樾,她还在石榴树下,发上簪的莲花累丝金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怎能让她的笑脸蒙上灰尘呢?
清瑜到前面大厅的时候,宋昂正坐在那里和陈枚说话,和几年前清瑜初进京的时候不一样,宋昂虽然还在少年,但行动之中已经是个翩翩美少年,面上笑容温煦。听说已经有人给林氏递话,有意把女儿许配给他,但宋昂既是太子伴读,未来的前程可期,再说他长的这样出色,只怕林氏有尚主的念头。
看见清瑜进来,宋昂走上前给清瑜行礼:“阿姊,父亲命我今日来迎阿姊归宁,请阿姊姊夫随我上车。”宋昂规矩严谨,礼仪一丝不错,和宋渊比起来,清瑜觉得他很完美,完美的有些不大像这个年龄的少年。
清瑜含笑点头,陈枚也站起,门外传来陈樾的声音:“嫂嫂,你掉了荷包在那里。”接着陈樾就跑进来,额头还有汗珠,手里拿着清瑜的荷包,宋昂正好抬头望去。
陈樾只觉得从没见过这样俊俏的少年,剑眉星目,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在这样的人面前,大声说话像是一种亵渎。陈樾把举起的手放下,声音变的很轻很柔,小碎步走到清瑜旁边:“嫂嫂,这是你的荷包。”
清瑜接过荷包刚要说话顺着陈樾的眼望去,看见的是微笑的宋昂,陈樾眼里多了些什么东西,陈枚已经开口:“大舅,这是我的五妹,常年都在凉州,人有些冒失。”陈枚平日都是这样说的,陈樾也习惯了,可是今日不知为何有些羞涩,陈樾不知道这种羞涩因何而起,偏了头慢慢地想,难道是刚才跑的太急眼花了,看见面前少年就觉有从没见过的好看?
宋昂已经行一礼:“陈五姑娘。”他的声音竟这样好听,陈樾急忙还礼,不等陈樾直起身,他们三人已经走出去。陈樾小跑到厅门口看着他们三人离开,眉头开始皱紧,这样的心情是为什么,要不要去问问二嫂?可是陈樾下意识地觉得,这种事情去问二嫂,会不会太奇怪了?
清瑜虽然有些惊讶陈樾方才的表现,但想到陈樾平日都不在乎这些,只怕过一会儿就忘了,也没放在心上就上车回宋家。
新出嫁的姑娘归宁,按说该有人上门贺喜,不过宋宅门前依旧冷冷清清,如果不是门楣上的红绸还没撤去,只怕都没人知道这家刚办了喜事。宋昂和陈枚并马而行,看着自家门上的寥落,宋昂急忙解释:“家母卧病在床,家姊年纪又轻不好出来料理,所以才这么冷清。”
陈枚颌首一笑就道:“那日来迎娶时,听说林县君已然卧病,谁知过了这几日也不见好,我府上还有些药材,若需要时,尽管派人来取。”听到陈枚口中不称岳母而称林县君,宋昂眉头一皱,但后面的话也属女婿正常说的,宋昂在马上拱手:“既如此,多谢将军了。”
轻轻几句话就把称呼换了,两人之间似乎拉开一些距离,好在此时已到宋宅,各自下马进门。
宋桐已等在厅里,清瑜夫妻见了他自然也要行礼拜见,宋桐说几句小女娇痴,幸得将军不弃的话。陈枚就笑道:“能得夫人已是小婿之幸,怎敢还有其它。”这样的话当年宋桐也曾说过,当听到陈枚这样说时,宋桐又微微的恍神,看向清瑜那酷似楚氏的脸,终于没有说出让他们夫妻去拜见林氏的话。
他不提,陈枚也装不知道,讲了几句清瑜就退进内宅,这边摆上酒席,杯盘交错之中,场面十分和睦,只是这宅里的女主人竟似被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