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赏赐颁下,宴席之上到处是笑语欢声,出征过的将士喝起酒来就比那些文官们喝的更豪爽些,只是碍于清瑜母子尚在,喝的没那么尽兴。清瑜见状正打算带着陈煊离开,把这场宴席留给他们,就听到有人笑着道:“襄王这次得了一所别院,又携美回来,正好做了金屋藏娇之所。听的那所别院春日景色甚美,也不知来年三月,能否到的一游?”
京城之中,也有人把姬妾不放在府内,而是在外置办宅院安放,好招待些不便往家里带的客人。清瑜不由顿了脚步,打算听听陈枫会怎样应对,陈枫把放到唇边的酒杯拿下来,冷冷地道:“石尚书,想必是这酒太好,您多喝了几杯。”
陈枫这样的应对让席面上出现个短暂的静默,众人都没料到陈枫会这样回答,毕竟石熙问的,是非常平常的事。陈枫接着看向清瑜,眼又转回石熙身上:“况且娘娘太子都在此处,石尚书这话问的未免有些太过……”
这话就更让人想不到,众人有些面面相觑,毕竟男人们用姬妾开玩笑是常见的,姬妾是什么?不过是玩意样的东西,即便有人对姬妾有几分喜欢,也不会因别人拿姬妾开玩笑而发怒,清瑜看着这静默的席面,沉声道:“石尚书既已醉了,就让人送他到侧殿歇息。”
两个小宦官应是走到石熙面前,既然皇后都说自己醉了,石熙也就做个醉的样子。清瑜等石熙被扶出去才道:“太子年岁尚幼,我先带他离席,众位继续。”说着清瑜带着陈煊走出,众人恭送清瑜离开。
清瑜离开这边宴席,让人送陈煊回东宫,这才命人把平王妃寻来。平王妃在宴席上正十分欢洽,听到清瑜相唤倒吃了一惊,宫女是晓得平王妃和清瑜之间关系的,忙悄悄把方才外面宴席上发生的事轻声说了。
听到陈枫竟这样,平王妃的眉头不由皱紧,宠个把姬妾是常见的,可是连外人都不许说,这种事情却是没听过的。平王妃不由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那柳姬到底长成什么样?”
这声音很小原本下面的人是听不到的,偏偏这时坐的比较远的朱夫人正在和人攀谈,她说话声音本来就大,高声道:“还有什么,狐媚子呗?我和你说,对这些女人就不该手软,就该打出去,什么襄王赏的不好推脱,他就是花心,今儿襄王赏,明儿只怕就要上别家讨了。这头一次不把他打服,让那狐媚子卷包走了。下一次他就能把那狐媚子宠到天上去,那时哪还有我们站的位置?”
狐媚子,倒真是个狐媚子,平王妃望去,见朱夫人在和一个妇人说话,这个妇人的丈夫也是跟襄王一起出征的,这些事,男人做了倒要让女人来收拾。平王妃站起身,那个和朱夫人说话的妇人悄悄指了指平王妃。
朱夫人说的正兴起,看见平王妃没住嘴反而道:“王妃您来评一评,当初嫁他们时候,一个个都不过是小兵,年纪一大把,长的又丑,赚的也少,不是我们在那相帮着过日子。现在好容易有什么从龙之功一个个做了官,就开始嫌弃妻子年老,要往家里拉姬妾,还说什么做正房的要对姬妾和蔼可亲,不能恶言相向。呸,真当他们那几根白胡须是白糖拌的?那些女人不就看中他们现在又有银子又有地位,个个撒娇撒痴花钱如流水,还有为了这些人把原配冷落的,这些就该好好收拾一顿才是。”
说着朱夫人就卷起袖子,咕嘟嘟拿起桌上的酒壶就把酒一口喝干,恨恨地道:“不给他个厉害尝尝,他们就不晓得东南西北。我和你说啊,”说着朱夫人就又转向原先那个妇人,平王妃还待再听听,身后的宫女已经提醒:“王妃,娘娘还在等着您。”
平王妃这才往外走,走到殿外方对宫女道:“方才朱夫人的话,你感觉怎样?”宫女不料平王妃有这一问,迟疑些时才道:“朱夫人的话,未免有些太过粗鲁,休说男子家三妻四妾是本等,还有……”平王妃的眉微微皱一皱才道:“是啊,三妻四妾是本等,但宠妾灭妻呢?这又是什么?”
宫女思索下才道:“姬妾总是姬妾,视妻子为主母,哪有做出这样事的?”平王妃没有再问,只是和宫女走进昭阳殿,清瑜已卸掉妆容,瞧见平王妃走进来叹道:“方才在席上襄王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姬妾,时日久了,只怕也就厌了,可是现在瞧来,襄王对这个柳姬竟是不一样,到时若真出个什么事,那才叫不可收拾。”
平王妃坐下,用手撑着下巴:“襄王别的都好,就这不好,方才在里面我还听了听,这次他把何家的那些姬妾全都分发下去,本来这也是常事。是那世家女出身的夫人倒也罢了,她们从出生就学怎么辖制姬妾,可是那从凉州来的,还被她们夫君吓唬,说什么襄王赏的,必要对那些姬妾和气,气的她们没法,可是这又怎么办?”
清瑜摇头:“宠妾灭妻这是不许的,既然赏了也就赏了,二婶你在宫外比不得我在宫内,到时你打听着各家府邸的事,若真有宠妾灭妻这种,就该传进宫来训斥一番才是,哪有任由姬妾□□正室的?”平王妃笑了:“嫂嫂你这话原本是说的好的,可是那些经过大难尚且保的不死的女子,哪是平常普通姬妾可论的?她们的手段只怕更高,不然,怎么会把见惯美人的襄王也给迷惑住,甚至襄王差点为她和大臣翻脸?”
话是这么说,但别人家的家事,总不能宫中下旨把那些姬妾全都撵走,真要这么做,只怕被人笑话死,清瑜的眉微微皱紧,再次体会到身为女子在这世间的不容易。
过了好一会儿清瑜才开口:“不管怎么说,要紧的是襄王这边,柳姬是个什么样人也由她去,反正我们能认的襄王妃只有那一位。只是襄王妃那性子,真是让人有些不好言说。”平王妃嗯了一声:“这也怪不得她,帝女哪有不骄傲的?偏偏四弟也是个骄傲性子,要怪就怪当初月老栓错红绳。”
清瑜笑一声:“他栓错红绳,结果就让我们烦忧?”平王妃也笑了,毕竟那些妻妾的事,总归是各家自己的事。两人又说一会儿家常,这会儿说的就是儿女亲事,纯溪已经过了十七,平王妃新近给她挑了门亲事,说到这个平王妃不由叹息:“原本舍不得她嫁的,可是女孩家怎么都要出门的,左拖右拖就拖到了今日,那韩家,虽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却是书香门第,女婿又是个秀才,嫁过去也不会受气。”
清瑜笑了:“堂堂郡主嫁过去怎会受气?对了,溪儿的封号,礼部已经选出几个,你看看,更喜欢哪一个?”那几个封号早送到过戚王府处,平王妃笑一笑:“东阳就好,说起来,等溪儿出嫁,再给炎儿完婚,这一辈子好像就没什么事可做了。”
清瑜这下是真的笑了:“怎么会没有别的事可做呢?还要看着孙儿们长大,若你活的足够长,说不定到时就成了众人的老祖宗。”平王妃笑了:“想那么远做什么?当日我也,”平王妃顿一顿没再说话,清瑜知道她是想起戚王,当日在凉州时候,也是满堂的兄弟姊妹,现在只剩下这么几个,剩下的人中又多是寡妇。襄王的家事在此时就格外引人注目,毕竟除了陈枚夫妻,弟兄姊妹们还成双成对的就只有杜桉夫妻和他这一对了。
那位柳姬并没被送进别院,而是直接进了襄王府,听说她要去拜见襄王妃,但被襄王妃挡驾了,听说她并没单独住在一所小院,而是和襄王住在一起,每日同寝同食,如同普通夫妻一般。还听说王府上下的人待她都如主母,这样的举动已经让京城的人侧目了,宠妾很常见,可宠到这种地步的就很少见。
甚至有人因为不相信襄王真的这么宠这位柳姬,曾经在襄王府的宴会上要求这位柳姬出来跳舞而被襄王当场赶出府。这种种听说,已经传进宫中,而襄王妃就像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还是在自己院内每日诵经,纵外面闹的天翻地覆也不管不问。
一时这京中各种议论纷纷。自然也有人让自家夫人向襄王妃学着点,闭上眼不管府中事,任由丈夫和姬妾怎么过。有人肯听,自然也有人不肯听。
这日清瑜刚命人把过年时的赏赐分发下去,就听到宫女传报,说汪县君求见。清瑜还想了想才想起这位汪县君的丈夫是个四品武官,也是从凉州就跟着陈枚起事的,对这些人的求见清瑜从来都是准的,吩咐宫女把人请进来。
等待时候清瑜依旧处置一些事情,刚写完一张贺贴,就听到殿外传来哭声,间或还夹杂着宫女的劝慰声,这倒稀奇,清瑜把笔放下就看见那位汪县君被宫女搀扶着进来,样子吓了清瑜一跳,发上的首饰似乎被人扯掉,身上的命服也有些皱褶,就跟刚和人打了一架一样。
不等清瑜相询,汪县君已经跪下大哭起来:“妾求娘娘做主,他要休我,说我不贤惠,还说我没有容人之量,还拦着我不许进宫。”汪县君这放声大哭吓得宫女们忙上前劝,示意汪县君不要再哭,这可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哭闹的地方。
这种情形清瑜已经很久没见,不由皱眉问道:“你先坐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慢慢向我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