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淼笑弯一双眼:“是啊,舅舅说过,可我记不得了。”清瑜点一下女儿的额头:“现在记得了?”纯淼点头,起身走到刚给清瑜行完礼后站起身的清霜面前行礼:“见过小姨,小姨好。”纯淼的行礼让清霜有些手足无措,急忙还礼道:“公主何需如此多礼,妾毕竟……”
清瑜已经笑了:“按年纪按辈分你都能受她一礼,又何需如此拘泥?况且小姨就是小姨,难道还会变吗?”清霜心里的忐忑更深,只低低应了声:“娘娘说的有理,妾拘泥了。”清瑜掩口一笑,对陈柳道:“瞧瞧,做皇后就是这样不好,连自家妹子都要这么拘礼。”
陈柳也笑了:“毕竟宋姑娘和娘娘十来年没见面,现在又有规矩礼仪拘束着,拘礼也是正常。”清霜听着她们的对话,又瞧向已跑回清瑜身边趴在清瑜膝上睁着一双大眼看向自己的纯淼,清霜觉得自己的这种种忐忑实在有些太小气了,怎么说自己和清瑜也是一父所出。这姊妹关系是怎么都改不了的,而且清瑜也曾说过,没有迁怒无知孩童的习惯,此刻清霜是真的能感觉到清瑜那句话的含义了。
清瑜和陈柳说完见清霜还站在那,让宫女搬过椅子来:“坐下吧,这又不在外面。”清霜谢过座,又给两位长公主行过礼这才坐了下来。陈杞瞧清霜一眼,笑着对清瑜道:“嫂嫂的妹妹今日初见,我们竟没备见面礼。”清瑜斜靠在榻上,用手支着下巴,斜瞟陈杞一眼:“你们俩可都是财主,这见面礼可怎么都不能薄了去。”
这样的说笑让清霜面上渐渐多了些笑容,仿佛不是置身于皇宫,而是坐在家里听来访的人和主母说笑,只是这主母不是清霜熟悉的嫡母林氏,而是不大熟悉的皇后。看向清瑜,再想到清瑜方才那句,小姨就是小姨,也许,入宫之前父亲和姊姊说的都是错的,这样一位皇后,怎么需要自己来帮着固宠。
那么,自己该做的就是很平静地在宫里渡过这段日子,然后由这位皇后姊姊给自己挑一门合适的婚事。这也是自己姨娘的愿望,让自己寻门好亲事,然后平平安安地过这一生。毕竟,以清霜对林氏的了解,纵然她嘴里说的再对自己和清露一视同仁,自己的婚事也不会像清露一样让林氏那样操心,况且现在林氏已经完全被屏出京城贵妇的交际圈,这样的林氏又怎能为自己寻一门可心的婚事呢?
清瑜虽和陈杞她们在说笑,但眼偶尔也会扫过清霜的脸,当看见清霜脸色变化时候,清瑜勾唇一笑,这个妹妹只要她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那么为她寻一门好亲事这样的举手之劳是完全能做到的。
宫女已进来禀报贤妃到了,如娘今日的打扮和清瑜的淡雅完全不同,着了大红织锦的外衫,内里衬的是缂丝小袄,下面的裙子上满是金线,发上端正戴了一支五凤钗,最大的那支钗风嘴上衔了整串珍珠,最下面那颗珍珠足有拇指大小,悬在额前。
清瑜看见如娘这副打扮,不由眨眨眼:“今儿不过是家常来见见,贤妃这样严妆倒吓我一跳。”如娘行礼后起身坐到清瑜身边,听到清瑜这样问话面上不由微微红了下:“方才针线房送来新衣衫,妾想着正好让娘娘见见,并不是特意严妆。”
如娘那点小心思清瑜怎么不知道,不过也不点破,只和陈杞她们品说这衣衫做的怎么样,清霜也凑在里面说几句。如娘虽面上和平日一样随她们说东说西,但那紧握的手已经泄露了一切,清瑜勾唇一笑,此时宫女走了进来,说出今日众人等候已久的话:“诸位姑娘已经奉诏入宫,在殿外侯着。”
清瑜坐正身子,纯淼两人被带下去,陈杞姊妹也端庄坐好,见状清霜站起身。清瑜对她一笑:“你坐着吧,毕竟你是我妹妹。”清霜不敢不从,却只敢坐一点点椅子边缘。
那七位姑娘是两位一排走进殿内的,原本该是四排,只是清霜先行进殿,最后一位单独进来的是秦家的女儿,众姑娘进来后就看见清霜已坐在清瑜身边,眼神有些许变化,但还是上前对清瑜行礼如仪态。
清瑜面上笑容十分甜美:“我昨儿还和贤妃说,这宫里来来往往就那么几个人,你们进来也能陪我们说说笑笑。”王家千金名唤珍容,年纪也是最大的,听到清瑜这样说就笑道:“妾等什么都不知道,入宫来还要全靠娘娘指点,哪敢陪娘娘说笑?”
清瑜面上笑容更大一些:“胡说,你是贞嘉皇后的妹妹,王家家教众人都知道是极好的,哪还要靠我指点。”王珍容又是一笑,脸颊上的小梨涡时隐时现,更添几分美貌。
清瑜看着面前这群少女,又说两句方道:“这宫里人不多,贤妃也在此,你们也去见见贤妃。”提到见贤妃,王珍容面上闪过一丝异色,这丝异色很快就消失,带着那几位姑娘转向如娘:“见过贤妃。”
如娘看着面前这群花一般的少女,笑着唤她们起身,又对清瑜道:“看着她们,才觉自己年华已逝。”清瑜含笑看如娘一眼:“凌儿的长子已经三岁,你我又怎能让青春不逝?”如娘面上露出微笑深以为然。
诸女站在那里,个个面色如常,但暗地里都在私下打量。王珍容觉得自己鼻尖已经冒出汗珠,此次进宫之前王夫人再三叮嘱,虽则有贞嘉皇后,但皇室后代里面早没有了王家血脉,为王家长久之计定要生下有王家血脉的孩子。
王珍容的眼微微看向如娘,如娘不过是长姊的侍婢,现在已经成为皇后之下第一人,自己这个王家女儿难道还能弱于她?
不觉王珍容的手已经握紧,暗自思量着和自己同进宫的另外七个人来。清霜是清瑜的妹妹,地位超然,剩下那六个里面,徐家女儿和另外三个都是来凑数的,能称得上对手的只有秦家和石家的女儿。特别是秦家千金,虽不是秦夫人所生,但从小被秦夫人养在身边,父亲又是当朝宰相,只有她才是自己最强的对手,而不是其他人。
王珍容在那思量,别的少女虽低头似乎在聆听清瑜的话,却也暗自在心中思量。清瑜看着面前如花少女,都是花一样的年纪,却要被自己的父母送进宫来,希图争夺那一点虚无缥缈的宠爱好让家族保持更大的荣光。这是何等自私的想法?清瑜的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借着喝茶的机会低头把那抹厉色抹去抬头已经笑了:“你们这一路进来也累了,先下去歇息吧。贤妃,你让她们安排好住处没有?”
如娘恭敬答道:“妾问过几位女官,都说宣华殿不错,既离娘娘的昭阳殿不远可时时过来聆听娘娘教诲,又离太液池近,闷了可到池边散心。妾已经照娘娘吩咐,每位千金安排了两名宫女两个小宦官服侍。”
清瑜点头:“你做的很好,清霜就不必随她们一起住了,就和我住在一起,你们把后面的偏殿收拾出来吧。”宫女们应声而去,众姑娘看向清霜的眼明显多了异色,有嫉妒有羡慕有淡然。清霜心里掠过一阵狂喜,起身对清瑜道:“妾……”清瑜抬起一支手让她别说下面的话:“你我是姊妹,来探姊姊哪能住到别处去。”
这话让王珍容等人的神色变好看些,来探姊姊,也就是说,和自己这些的目的是不一样的,少了一个潜在的有利对手,王珍容不自觉地松一口气,转头看向秦家女儿,秦家女儿面色比王珍容淡然多了,察觉到王珍容看向自己,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看在王珍容眼里却是十足的挑衅。
王珍容要呼气吸气数次才能把心中的怒气给压下去,这些坐在上方的清瑜看的很清楚,眉不由微微皱了皱,让女儿们学会这些,到底是爱她们还是害她们?唤来宫女让她们带着这些少女下去,连清霜都被带下去清瑜才叹了声,对如娘道:“方才你都瞧见了,现在我明白了,为何当年你会这样说了。”
提起当年如娘面上有些愧色,轻叹一声才道:“娘娘当年光明磊落,倒是妾当日想左了,让娘娘费尽心机才把妾的这些念头纠过来。其实后来细想一想,若是一家子都在那算着你吃了我,我恨着你,这样人家又怎会长盛不衰呢?做人家,必要全家心和在一起,劲往一处使才能有好日子。”
清瑜也笑了:“你瞧,你现在想明白了,但是有些人还是不明白呢。”清瑜话里指的是谁如娘是知道的,瞧一下陈杞姊妹才对清瑜低声道:“妾不明白,娘娘召这些少女进宫,难道真的要为陛下选妃马?若果真如此,这后宫中只怕日子没那么太平。”
陈杞已经笑出声:“如娘也亏的是你,若是别人这样说我还当她们是嫉妒之语。”陈柳也接了长姊的话:“娘娘做事当然有娘娘的考量,再说当日这些世家们,大哥丧妻后求亲屡次不许,现在又把女儿送进宫来希图博一个富贵,这样的人家不给他们些教训,他们当真以为这些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如娘笑一笑:“原来如此,还害我在那思量好几日,当娘娘转性了呢。”清瑜斜瞟她一眼:“所以你今儿就特意穿着新衣戴了新首饰来了?都和你说过好多遍,现在和原先不一样,你还是这样谨慎到时凌儿回京还当我欺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