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鸥虽然不知道老罗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但江慈心事重重的表情已经很明显了。
“江慈姐,你别往心里去啊,老罗这个人就是这样,一定要找个人出气心里才会痛快。”晓鸥安慰道。
江慈很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说没事,然后把手机还给了晓鸥。
应家恺让江慈有压力。江慈觉得。
晚餐就在岛上吃,部门里的人都知道应家恺来了,主管特地去把应家恺请了来一起吃饭。江慈起先一直站着,直到应家恺在一桌上坐下了,她才去到离应家恺较远的一桌坐下。
晚饭吃得还算平静,只是大家轮番的要去找应家恺敬酒,他这一来,唯独他是这里的大领导,大家一点都不敢怠慢。
身旁的晓鸥叫了好几次江慈,叫她一起去敬酒。江慈不为所动,只让她自己去吧。
部门本就女生多,而且这些女生多是未婚的。应家恺也算得上是仪表堂堂,众多女同事要说这样一个人在眼前,不想引起他的注意的话,那是假的。
当然江慈绝对不会想,她已经够让他注意的了。
坐在角落里分外安静的捧着手机傻笑的云欣也不想,此时她已经很知足了,眼里哪有应家恺这个人。
江慈提前离席,说吃得有些饱,想去沙滩上走一走。云欣担心天已经黑了,她一个人不安全,便拿起包也要离开。
江慈按住云欣要去拿包的手:“云欣,你再坐会儿,我想一个人去走走。”
江慈的脸上有少见的疲惫,云欣很担心:“你怎么了,白天不是好好的吗?”
“我没事。”江慈宽慰她笑道。
云欣依旧担心,江慈答应她不会超过半小时的,实在不放心还可以电话联系。
云欣只好答应。
江慈离开得很小心,特意避开了应家恺在的那一桌。应家恺已经被女同事们牢牢围着,根本看不见悄悄离席的江慈。
晓鸥刚巧回到餐桌,没去叫江慈,反而问云欣:“江慈姐这是去哪儿?”
“她说要出去走走,也不知道怎么了。”云欣看着江慈的背影说。
“云欣姐,你不知道吧……”晓鸥一五一十的把下午发生的事告诉了云欣,另外还加了一些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应总不简简单单是关心江慈姐那么简单,他肯定是觉得江慈姐漂亮,想讨好她的!”
云欣难得冷静没有起哄:“别乱说话。”
晓鸥撅了撅嘴,转而一笑,继续去吃菜了。
云欣复杂地看向应家恺,他虽然被同事围着,但云欣坐的位置正好能看清他的脸。
应家恺虽是和同事在干杯,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女同事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讲着话,他似乎没有认真在听。过了一会儿,应家恺往向江慈刚刚坐着的位置,发现位置空了以后,眉头皱了一皱。
江慈出来了才觉得能好好呼吸了。
晚上的三亚已经很凉快,海风吹来比白天还要舒服,只是稍稍有些冷,江慈带了一件针织长衫给自己披上。
沙滩上十分热闹,她一个人略显冷清。不过成群结队的人也没有谁会注意到她。
她沿着海岸走了良久,海水凉凉的一阵一阵地拍上她的脚。她享受这种冰凉的感觉,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很远。
实在有些无聊,江慈想拿出手机看会儿新闻,看看关于髙誉的拍戏进程。
江慈一摸口袋才回忆起来自己还是没有带上手机,手机还在云欣的包里。
如果回去晚的话云欣恐怕要着急。
她正沿着海岸线往回走,忽然感觉来了阵猛的浪。天色昏暗之间,传来一声惊呼。
江慈随着这声音找着人,就在她左前方一个男孩被浪带着摔倒在海岸上。
这个地方过了人多的中心地带,四下无人,江慈没有多想,过去就要把小孩扶起来。
小孩收到惊吓,开始嚎啕大哭,江慈踩着沙子一重一轻地小跑到他身边,要将他扶起,却突然有更大的一阵浪冲了过来。
江慈连忙用身体护照小孩,浪打得江慈一阵踉跄摔倒在地。
许是小孩的哭声让人听见了,远远的有几个人在跑着过来,江慈呛了口水,嘴里咸得很。小孩起了身挣脱了江慈就跑,江慈被小孩一用力的挣脱,又倒在一侧。
见小孩无事,江慈也就站了起来。她浑身湿透,异常狼狈。
只是还未站定,又来了一阵浪。
因为小孩刚本就在浅海区玩,江慈站的时候水已经没过她的膝盖。再来这一阵浪,狠狠的撞了她的背,又被退潮的水带的往后跌去。
她这一摔已经倒在海水里了。
海水没到头的时候,江慈最后悔的是没有听髙誉的话。那年高誉突发善心要教她游泳,她欣然答应就好了。
听说人接近死亡的时候总能想起很多美好的事。
为什么江慈在海里拼命想要站稳的时候,却只能回忆起那天在偏僻的山里,她害怕得不行,而髙誉在她鲜红的嘴上落下的轻轻一吻呢。
江慈绝望的想:都快没命了,以后亲都没得亲了。
她还是……很想高誉啊。
晨光微露,房间的帘影晃动。云欣一把揪住那个被江慈救下的男孩,刻意严肃地斥责:“你个小没良心的,她救了你你还推她!”
小男孩呜呜的哭了起来,一下子又嚎啕大哭,哭声震耳欲聋。云欣气不过:“你这熊孩子……”
“好了。”应家恺压着声音说,“江慈还在睡,别吵了她。”
云欣放开了那个孩子,趴到江慈的床边:“都是我不好,我不让你一个人去就好了。”
江慈的眉毛皱了皱,似乎做着一个并不好的梦。
江慈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直到半夜才醒过来。
她是渴醒的,醒来之后觉得嗓子疼得厉害。
她拿起床头的水喝了几口,才发现云欣并不在边上的床上。
她掀开被子起来,看了看钟,正是凌晨四点。
她把灯都打开,房间大亮。
阳台的帘子被人拉开,拉帘子的人从阳台上缓缓走进来,却停步在跨进房间的阳台口。
他的嘴唇动了动,还未开口,江慈先问:“你怎么在这里……”
“说碰巧你肯定不信?”
“嗯。”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还早,你再睡会儿吧。我五点就走。”
他又是穿了一身黑,头上还带着帽子。江慈这才发现门口放着一个陌生的行李箱,大概是他的行李。
江慈记得那晚她被冲到海里去,也记得呛了太多海水在医院躺了一晚。那天她救下的那个孩子被父母带来道歉,却一直在病房里哭,她被吵得头很疼,她很想醒来对小孩说没事,她能懂孩子那一刻的恐惧。她听见小孩在她耳边呜咽的说了对不起,可她醒不来,回应不了没关系。
早上她醒过,其实没什么大碍,就要求出院。
应家恺把她送了回来。回到酒店后她立刻又睡下,云欣本是与她同住的,此时却不见了人影。
“我睡了很久,现在不困了。”
“那我走了。”他没什么表情,说着就往门口走去。
“髙誉,”江慈叫住他,“你刚刚在阳台上看什么?”
她走到髙誉身边,手很轻地牵起髙誉的手,拉着他往阳台上走。
髙誉沉默,他怕一开口江慈就会松手。
天上布满了星星,闪烁,明亮。
就着月光下的江慈十分动人,她纤瘦,穿一身宽松的素白色棉麻睡裙,衬的整个人更为较小。长发及腰,如海藻,蓬松的散着。
江慈牵着髙誉走到阳台就已经放手,髙誉看了一眼空了的手,再望向她平静的脸。
她的视线放的很远,远处就是海滩。浪轻轻的一阵阵打着海岸,凌晨安静的很,能听得见海浪的声音。
髙誉刚才一个人在这里站了许久。
他在晚上九点飞机抵达北京首都机场,听说机场接机的人很多,很晚了,但助理告诉他接机的粉丝还在等,有些人一早就来了,询问他还要不要走VIP通道。
髙誉也没多想就走了普通通道。
本已经不抱希望的粉丝在听见一声“髙誉出来了”之后振奋起来。纷纷拿出手机相机录视频、拍照、递信。
信被助理一一接过来,髙誉疲惫地走着,宽大的墨镜下并没有笑容。
好不容易出来,髙誉上了车就收到戚和堂发来的消息。他说江慈在三亚出事了。一直昏睡着。
屈阳正要发动车,髙誉立刻就喊了停。髙誉问屈阳借了手机打给江慈,接电话的却不是江慈,而是另一个女生。
接电话的是云欣,她看到没有备注的来电号码还以为是骚扰电话,但也怕错过重要电话,于是就接了。
电话一通,高誉询问地叫了一声“江慈”,云欣以为是朋友,便向电话里的人说明了情况。
有粉丝在他的车外尖叫,保安尽力地拦才保证车前没有站人。屈阳说:“誉哥,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髙誉想了一会儿:“帮我订去三亚的机票,马上。”
他没有后悔提早一天来这里。哪怕她只握这一刻的手。
他很抱歉地又打了电话告诉云欣说他要过来,云欣欣然答应。等高誉风尘仆仆地赶到,云欣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
大,大明星?代言人?高誉?
两个人明明认识,那江慈平时追什么星?
高誉对云欣说了抱歉,同时也希望她能保密。云欣带他到江慈的房间后离开,自己才捂着嘴巴去小曲房里睡觉。
其实才来了一个小时。他在江慈床边的地上盘腿坐下,本就疲惫的脸上更加疲惫。
床上的人睡得很深,云欣之前在房间里小声告诉他这两天发生的一些事,江慈都没有听见。
江慈的床头开着一盏昏黄的小灯,正好能映到她的脸。
许久之前,他能天天见到这张脸。许久之后,她虽然能在各大社交软件、视频软件上见到他,他却很难再见她一面。
他自嘲的笑笑,才起身去了阳台。
他一直在路上,他怎么这么疲惫。
他有了很多很多的钱,万众瞩目,同样也有了很多束缚。
真的,快乐不起来。
再是发现身后房间里的灯亮了。他拉开帘子进去,江慈静静的站在床边。一双眼抬起来望向他的时候,他的心里波澜四起。
与髙誉不可思议的见面总像是一场梦。江慈被海风吹得有些发冷,她抱住自己的双臂,问道:“这一回不是做梦吧。”
髙誉脱下了身上的外套给江慈披上,笑了:“听起来,你经常梦到我。”
“我刚刚是做了个有你的梦。”江慈说,“我梦见我就在那里跑——”江慈指着不远处的海滩:“那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很害怕,就一直在跑,一直在跑。”
“我跑远了才发现自己跑到了一个荒岛上,太害怕了,很希望有个人能都来救我。”
“然后我救了你?”髙誉一直看着江慈,听着她缓缓道来。
江慈有些责怪意味地说:“你才没有呢,你坏死了,出现了又消失了。”
听着海浪声,两个人的话在凌晨的夜里还是太过突兀。
江慈之前欠高誉一个回答。
虽然她还没有想好。
一边是家人,一边是忘不了的旧爱。
“髙誉,我不知道我这几年是不是错了。我曾经以为我离开对长辈来说是最好的事,直到今年过年我回了家才发现,他们未必希望我离开。而我也以为我们分手是最正确的决定,虽然会伤心难过一阵,可这‘一阵’太久了,久到现在我依然无法释怀。”
江慈说话一直望得很远,现在才转过头来看向髙誉,他的个子高,江慈需要仰着头看他,“你也一样是吗?”
她一双眼里居然沁满了泪水,只缓缓一眨,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他看得有些心疼,双手都抬起来捧住她的脸,用食指抹去她脸上的泪。
刚一抹开,两行泪又落了下来。
江慈的脸在髙誉的手心里沉沉低下。
空气中安静的可怕。
良久,他才开口:“如果你觉得以前是他们逼我们分手,如果是这样,我也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