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句?”李岩好奇的问道。
阎应元顿了顿,继而道。
“象虽一丈,犹怕硕鼠,蛇虽狡毒,亦有七寸。”阎应元脸色平静,似乎只是在陈述一句很寻常的一句话。
然而李岩听后,却隐有触动,他明白了阎应元的意思,明显是在说敌人虽强,却并非无懈可击,而面对强大的敌人,则必须寻找敌人的弱点。
以小搏大,以弱胜强,便是这个道理。
虽然阎应元并没有说的更详细,建奴的弱点和七寸在哪里,但仅仅只是这个思路,就已经让他远非寻常将领可以相比。
在某种程度上,圣上目前出奇兵入建奴腹地,亦是有如此的思量,而面前的阎应元,在他突兀的问题前,并没有如同一般人一样,或是表达为国死战的决心,或是表现出任何忌惮。
自始至终,阎应元都非常冷静。哪怕大火烧到他屁股上,都不会让他惊慌的感觉。
一军之中,绝不缺悍勇之将,也绝不缺畏死之将,缺的是什么?缺的正是能够时时刻刻保持着冷静的将领!这样的将领,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又应该去做什么!
仅仅是几句话的交谈,令李岩对阎应元有了初步的了解,这样……的人,确实有才!
并且……李岩感觉,虽然没见过他的真实战绩,但肯定要比王先通或张庆臻等将领要强上很多!
圣上果然眼光毒辣啊!
“阎总督原本是……”李岩问道。
“某人不才,本只是县中典史,因故坐事,去职回家。”
典史……小的不入流,那么问题来了,圣上是怎么发掘出的这个人?
在进一步的详谈中,李岩逐步了解了阎应元,他本是京畿通州人士,虽说是通州人,但自小就跟随着父母去了江阴,便再没有返回北方。
而圣上从小深居庙堂,更不可能踏出京城一步,又如何能够知道阎应元的存在,并特意发掘出来?
以至于说,连阎应元本人都不清楚,他是如何得到圣上的垂青,招他入京。
李岩很聪明,聪明的人,想的都比较多,阎应元或许是大才,但那个能在千里之外,慧眼识珠的圣上那才是真的鬼才。
圣上若不是有通天晓地之能,都很难解释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于是乎,朱慈在李岩心中的形象更加朦胧的高大了几分,即使他是一个不信鬼神的人,对于朱慈也有一种超出君臣之间的敬畏之感。
当然,在防守山东之余,李岩还是想为朝廷多分担一些。
“本官见阎总督所部乡兵,装备简略,实难与敌一战,济宁城中亦有兵甲器具,可供总督。”
“多谢李巡抚!”阎应元并没有拒绝,他手下的人本都是良民,打架斗殴绰绰有余,但要是和正规军打,那只能被爆锤。
训练估计是来不及,最起码有一定的装备基础,却是雪中送炭。
当然,阎应元带的人也只有八百而已。
相比于建奴的数十万大军,都不够填牙缝的。
李岩本打算帮助阎应元填一些人给他,增加点人数。
但是接受了粮秣补给和装备补给的阎应元,很有个性的拒绝了。
“某人所部人虽少,却上下一心,惟某人之命,山东儿郎虽悍勇,非合某人之心。”
“军可不多,亦可不精,但需人人各司其职,服从将令,方为强军。”
这些都是阎应元个人总结出来的哲理。
甚至于李岩都没听过,但是对于如此的言论,李岩却十分赞同,也确实如此。
而李岩对于阎应元的观感也大为提升,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独特才能,更是因为……他和自己有些像,不喜欢巴结别人,有什么说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
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但确实如此乱世,亦或者说是朝廷最急需的一类人才。
“听君一席话,岩深表敬佩,他日以兄之大才,封侯列爵可期矣!”不知不觉间,李岩已经不以他巡抚的身份而自视甚高,甚至于还亲切的按照年龄,称呼阎应元为兄。
只是,阎应元似乎是属圣上的,仍然是一副面瘫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某人北上勤王,并非为名逐利,实在只是觉得,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便是无愧于心。”
“上对的起朝廷,下对的起父母,为将者带兵杀敌,为官者安抚黎民,仅此而已……”
阎应元淡淡的说道,却让李岩颇为激动,别看老阎一副五大三粗的样子,和面色如玉的李岩相比就是两个物种。
但阎应元的话,更加让李岩觉得,他们便是那一丘之貉。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道同,便是推心置腹。
李岩拉住阎应元的大手,亦是说道。“兄之言亦合吾心,实在是相见恨晚!如不嫌弃,你我二人结兄弟可好!一起为朝廷尽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既是巡抚谬赏,某人又怎地推辞!那便效法关张,你我二人结为兄弟!”
“不求同年同日生。”
“但求同年同日死!”
“阎兄!”
“岩弟!”
李岩和阎应元结为兄弟,当然只是顺便的小事,但对于阎应元来说,帮助可是很大。
由于李岩有着专断山东军政的权力,虽然没实兵,但有实名。
阎应元有实兵,却无实名,两者一合,阎应元北上勤王的名号也正了。
李岩在权限内,授予阎应元登莱总兵的名号,并配了相应的任命文书。
凡在山东境内,所路过的州县,都应极力配合,帮助其尽快北上,援助京师。
……
四月二十四……
蒙古大草原。
由于伤员拖慢了行军节奏,朱慈北伐的大军速度也降下来许多。
这样的速度下,难免会让蒙古人发现行军路线和踪迹,以至于沿途的蒙古各旗都有所防备。
当然……蒙古人防不防备没有任何差别,反正当朱慈的骑兵踏过,便只有燃烧的帐篷,尸骸遍地。
没有马的他们,哪怕是想着卷铺盖逃跑……都十分的困难。
如今,横在朱慈和沈阳之间,只有最后一道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