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阵锁具打开,厚重铁皮包裹起来的木门撞在石块上的声音。
稀疏的几缕光线透入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发霉气味的囚牢中。
狱卒重重的脚步声,以及紧随其后的海潮般的嘶吼声传进了躺在草堆上的少年的耳朵。
狱卒踢了一脚那个背向自己的囚徒,而后将他的脸孔掰正了,对着自己。
那是一张被一层宛若皮肤一般诡异的面具覆盖着的脸孔。
他的眼皮轻轻抖动着,似乎还身处于激烈的梦境挣扎当中。
狱卒咧开嘴,一耳光抽在了少年的脸孔上。
“醒了!醒了!废物!睡了七天该干活了!”
说着,又是毫不留情地一耳光抽在少年脸上。
少年的眼皮剧烈抖动着,而后猛地挣开。
狭长眸子之内赤金双色流转,吓了狱卒一跳,忍不住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少年摇了摇脑袋,看着那个刚才给了自己两个耳光的狱卒,皱了皱眉头:“这是哪里?”
说着,他就想站起来,猛地一起身,却没有察觉腰身之上已经被铐上了铐环,顿时与那狱卒一般,跌倒在地,摔了一个狗啃泥。
少年瞳孔微缩。
他之前调动身体之内的真力,想要挣脱开那副镣铐,却发现体内真力尽数盘踞在丹田泥丸周围,被一圈薄薄的黑色元气稳稳当当地禁锢住了,根本无法透发出来。
这不可能!
少年紧抓住一把稻草,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到身体与从前不一样。
不仅仅是真力被禁锢,甚至就连自己的感知之海,神念轮都被无形力量牢牢困锁住,无法施展分毫!
眼瞅着少年跌倒在地,被其之前的眼神吓住了的狱卒顿时提起了胆子。
大人曾经说过,这个少年只是一个被剥夺了全部力量的可怜虫,押到角斗场里来等死的,看他这副样子,与废人无异,那自己还怕什么!
想到此节,狱卒胆子顿时更大,一脚踩在了赵策的后脑勺上:“敢吓唬你爷爷我!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他的脚掌发力,用力在赵策的头发上碾来碾去。
这种行为,对于任何一个武者而言都是奇耻大辱。
赵策亦是如此,他的心头猛然便被怒火充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硬是一声不吭,没有与那狱卒做任何无意义的抗争。
他已经在这段极短的时间内,回想到了自己昏迷之前所有事情。
战斗之中,遭人暗算昏迷。
此处想必是蛮族人的地盘了。
自己是身处于大牢之中吗?
赵策用力在狱卒军靴的碾压下梗着脖子,透过眼见几根遮蔽视线的稻草,辨别周遭的环境。
嘈杂的人声。
欢呼和咒骂。
赵策眯起双眼,宛若狗洞般的小门连着一整块石头铺就的小路,再往远处看,便是一个巨大的石台,上面一个人正在吵吵嚷嚷。
少年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起码知道了自己并没有被禁锢在监狱之中。
这是少年所掌握的,唯一关于周遭环境的讯息。
“你还挺硬气的。”狱卒踩了少年的脑袋半晌,对方却没有同他说一句话,这让他觉得有些无趣,把脚收回,弯下腰开始打开赵策腰间的镣铐,“带回上了斗兽台,你就得吓得尿裤子了!”
赵策在心底记下斗兽台这个名称。
随着咔嚓一声,赵策腰间的镣铐被整个分开,少年立刻翻身,以令狱卒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映的速度扼住了对方的咽喉!
“呃……呃……”
狱卒心中惶恐之感顿时涌了上来,用力拍打着少年那条力气奇大无比的手臂!
赵策与其满是恐惧的眼睛对视,赤金双色眸子冷光湛湛。
“我辈武人,自尊自强,不恃强凌弱,亦不接受侮辱。”
说着,他的手掌再次发力。
那狱卒一张原本便黝黑的脸孔,顿时更显紫青,眼见得双眼泛白,就要活不成了,赵策才一把将其丢开,撞在囚室四周的墙壁上,落在地上,像是一条死狗。
他蹲在那个大口大口喘息的狱卒旁边,对方经过少年这一次态度反转,看待赵策的目光,就像看待一头披着人皮的野兽,扫了赵策一眼便立刻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那少年绝对有实力在狱甲还没有察觉此地异变之时杀掉自己!
这种即使手无寸铁,真力被封禁也能徒手杀人的野兽,根本不是一个自己这样呆在角斗场最底层十几年的狱丁可以抗衡的。
自己身上可是没有觉醒一丝蛮神血脉。
“我不会杀你。”赵策冷着脸说了一句,而后道,“现在我要做什么?”
他站了起来。
赤着上身,背脊上伤痕累累。
狱卒鼓起勇气侧目看了一眼少年的后背,在昏暗光线映衬下,其后背上那些交错的伤口宛若一尊凶猛的野兽图腾,让狱丁这种没见过大场面的人吓得肝儿都颤了。
完了……对方这架势,接下来几天的徒手搏斗野兽,恐怕是难不住他的。
他死不了,自己就得一直同他接触……
想到时时刻刻要同一头獠牙已成的野兽接触,狱丁眼前一阵阵发昏。
赵策转头看了对方一眼,笑了笑。
这个笑容让狱丁更加恐惧,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被自己一个眼神就能吓得跌倒,而后见到自己没有还手之力就想欺侮自己。
这个蛮人的性情多半懦弱自卑,又好欺软怕硬。
挺好对付的……
“你……你只要走出去,到那座斗兽台上,自然有人……有人指引你……”
狱甲大人如若发现自己拖延磨蹭这么久,少不得一顿鞭子,想到此节,狱丁终于还是提起了胆子,朝赵策说了一句。
“好。”
赵策点了点头,往外走了几步。
正当狱卒觉得自己终于能长舒一口气,待到这个凶兽离开之后,就赶紧与平素里相熟的狱卒兄弟换一下巡视囚室时,冷不防赵策脚步顿了下来。
吓得他又是一个哆嗦。
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不必怕我,既然你称呼这里是斗兽台,想必我就是斗兽之人了,赢了也会有些添头儿,我可与你平分。”
狱卒闻言愣了下来。
赵策再不停留,弯腰出了囚室。
少顷,狱卒也出了囚室,看着少年弓背站在斗兽台上,心念转动渐渐活络了起来。
他成为狱丁已经十余年,品佚从来都是最低的,原因便在于这斗兽场之中斗士囚徒,好的轮不到他,只会给他一些半死不活的,多数连第一场角斗都熬不过就死了。
而狱丁能否提升品佚,主要是靠自己手下一帮强壮的角斗士。
若这少年真能胜利,且不说自己这品佚能否提一提,如少年所言,便是胜利一场的添头儿也够自己受用许久的了……
狱卒的心头渐渐火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