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可愿归入本将麾下,效忠于本将?”
赵策转过脸看着这些士卒,道。
士卒们相互对望,眼神交流了片刻之后,齐刷刷一片单膝下跪,轰然道:“我等已无部族归属,本为亡命之徒,大人收留我等,感激不尽!”
他们的回应早在白发青年的预料之中。
青年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刚才差一点便被自己一枪戳死的士卒,道:“你,站起身来。”
无名士卒有些忐忑,站起身来,赵策冲他一招手,他便走了过来,微微弯腰,不敢与青年对视:“今日这一支千人军,赐军队番号为火神军,取不动如山,侵略如火之意。”
“你任军队统领,整军赐姓赵,你是赵一,其余士卒以此排列,可取名赵二,赵三,直到赵千。”
无名士卒一听白发青年的话语,身体便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猛然跪倒在地。
随同身后即将成为他麾下士卒的人们大声吼道:“赵一领命,愿追随将军,赴汤蹈火,粉身效死!”
拥有一个强大武者赐予的姓氏,于天树山脉诸族而言绝对是一件奢侈而且惹人艳羡的事情。
白发青年以雷霆手段将天树道宗骄子象无形一枪戳死,本身便彰显了他的实力,更为这千余士卒报了灭族之仇。
他们从心里便首先亲近赵策,而赵策并未将赵一一枪戳死,留其性命,更任其为这支刚成立的新军统领,无形之中,令那些士卒好感进一步激增,心甘情愿拜赵策为主将。
如今,更得这位白发大人赐予姓氏,他们的心情如何,自然可以想象。
“嗯。”赵策微微点头,不苟言笑的脸孔上展露出一个笑容,垂目看向跪在地上,脸红脖子粗,眼眶中泪花隐约可见的赵一,道,“刚直果敢,临危不乱,若能收束性情,杀伐果决,诸魔难扰心境,沙场之中不动如山,运筹帷幄,可为龙骧大将军。”
龙骧大将军,大秦帝国空悬数十年的武官至高职衔。
再上一级便是统领大秦军部,天下兵马的大司马。
赵一并不知道赵策所说的龙骧大将军是个什么职衔,但是他从赵策的话语中听得出来,这位白发大人对自己非常重视。
这份重视沉甸甸的,压得他不敢抬头。
更同时令他心里产生了一丝跃跃欲试,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给白发大人看的念头。
说完这番话之后,赵策便扭过头去,看向场中剩下的、还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的那些士卒。
自青年内心关于军伍杀伐的概念悄然扎根之后,对于军伍礼法、刑罚他便尤其重视。
士卒在哪些场合面见将主之时,应该单膝下跪,还是躬身行礼,他都明明白白。
礼义廉耻,国之四维。
一支军队若想要强大,披靡天下,必先有整肃之军容,而军容之来历,便在一个礼字之上。
这些蹲在地上的士卒,严格而言,并不能算是他的麾下士卒,若令他们跪在地上向赵策磕头行礼,反令赵策觉得失了礼数。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些人,道:“你等之中,有一心追随旧主者,可就此散去,本将既往不咎。”
几句话说完之后,蹲在地上的士卒们左看看右看看,其中大半都犹犹豫豫的,一副想要离开,又害怕那白发青年追究,将自己抓住,一枪戳死。
赵策脸色严肃起来,冷冷道:“倘若欲要混杂于军伍之中,伺机寻衅糍事,扰乱军法,立斩不赦。”
话音刚落,青年身后的火神军士卒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们与那些士卒原本是同在一支军队当中,对于那些士卒自然了解得很。
看到这般情形,那些还想在此中浑水摸鱼的士卒,哪里还敢犹豫迟疑,畏畏缩缩地站起身来,看着赵策,不知道对方是否真心愿意放过自己。
白发青年皱了皱眉:“走吧,赶紧走,一时三刻之后,若仍旧留在此地,一样立斩不赦!”
站起来的士卒们闻言,各自慌慌张张地抛出了人群,在群山间漫山遍野地跑开,不时回头看看那白发青年有没有派人追击,直到跑得看不到赵策影子之后,方才放下心来。
他们虽忠于旧主,得了许多赏赐,不愿追随赵策面对一种未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生活,但是如今背靠的大树都倒了,象无形被白发青年一枪戳死。
自然是树倒猢狲散,各自回到各自的部族。
至于说去天树道宗禀报此事,他们是万万不敢想的。
就算向天树道宗禀报了此事,天树道宗知晓门下弟子竟然私设军队、武库,而他们还是已经成为了弟子们士卒的天树山脉族人,第一个要杀掉的便是他们。
于这些人而言,忠诚只是相对的,可以交换的一种东西。
当得到的与失去的不匹配的时候,他们的忠诚就会转为背叛。
赵策不需要一支随时可能在自己背后捅刀子的军队,所以他利落地将这些人都给释放了。
武库营地之中,还剩下一部分士卒。
他们与火神军一样,皆是失去了本族部族,就算放走也多会被天树山脉其余部族杀掉的那一部分人。
灭族在天树山脉之中,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情。
部族之间相互倾轧,也会给战败的敌对部族留下一线生机。
他们不会抢夺战败部族的幕姬与下一任族长候选人,会由着他们慢慢发展,而后再次与自己部族展开厮杀。
这是天树山脉之中的规矩,是铁律,但被天树道宗自家人给捅破了。
这些蹲在地上的屠罗人,他们的部族传承人早被象无形杀掉,幕姬也都被其收入床帏之间,消遣一些时日之后便斩杀了去。
他们无家可归。
依照赵策的眼光,这些人并不适合成为士卒,在沙场上过一轮就会死伤大半。
天树山脉之中部族多骁勇善战,仅凭心头一腔血气,也能逞匹夫血溅五步之勇。
但是这些人心头那一口血气,已在象无形灭其部族的残虐手段当中被生生打散,锐士不可失却一腔热血,失去了便如卷了刃的刀,再难杀敌。
“大人,我们……”
蹲在地上的士卒中,有一些人嗫嚅着嘴唇,哆哆嗦嗦地说话:“我们亦无家可归,愿入大人帐下……为大人,效……效犬马之劳……”
他们倒也聪明,知晓自己等人离了武库,必死无疑。
索性搏一搏,赖上了赵策。
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赵策摇了摇头:“你等不适合军伍,沙场搏杀并非玩笑,眨眼之间便是人头落地。”
他的话语断了这些人的念想。
他们也不敢再请求什么,低下头去,蹲在地上低低地哭着,惶惶如丧家之犬。
“这座武库之中兵器铸造的匠人去了哪里?”
赵策很在意这个问题,他看着那些蹲在地上的士卒,发声道。
士卒们心不在焉的,都在为自己风雨飘摇地前程惴惴不安,但不敢不回答赵策的问题,于是各自道:“大人有所不知,兵器皆由我等士卒同力铸造,我等之中,有一支部族,从前专为列都炉子铸炼铁石,锻造兵刃。”
列都炉子……
赵策心中暗暗点头。
先前被自己一枪杀掉的那个披着人皮面具的丹栾,就是列都炉子中的长老。
此间必然还有猫腻,不过现下暂时没有时间一一追索了。
处理好眼前这些无家可归的士卒才是要事。
青年缓声道:“既然你等懂得兵器铸造之法,可为我手下匠人,专门冶炼兵器,盔甲,不需要沙场征战,你等以为如何?”
底下士卒们眼睛一亮。
于他们而言,能够充入白发青年的军伍之中,成为一名沙场征战、不知何时就会死去的士卒已经是眼下最好的路子。
没有想到青年给他们开了一道真正的方便之门,不仅能够追随白发大人,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更不用征战沙场、九死一生。
这等好事,他们怎么会不答应。
蹲着的士卒立刻跪倒一片,乱糟糟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
“多谢大人,叩谢大人,我等必然鞠躬尽瘁,为大人铸造最精良的兵器盔甲!”
“大人于我等恩同再造,拜谢大人!”
赵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人乱糟糟的道谢,心底有些哭笑不得。
刚才他分明听到有个人跪在地上直呼: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在这些人眼中,若自己将他们留在此地,放任自流,倒成了一个间接将他们杀掉的独夫了。
“都起来吧。将此地武库之中库存兵刃全部搬走,一件都不要留。”
“火神军火速前往马厩,将那里圈养的战马尽数牵走,若遇阻拦,可便宜行事!”
“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