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巅顶境界的武者,在这世间一经算是触摸到了人间极致的门槛。
一个武者可能在修行直到三轮境界都是一帆风顺,顺风顺水的,但是如果要更进一步,达到三轮巅顶境界,必须要有自己的沉淀与积累。
没有积累的武者,无法到达三轮巅顶境界,更不可能超出三轮,一跃到四轮之境。
单臂平山也有自己的积累。
有自己的人生阅历。
想必他也清楚面对自己之时,执意要与自己抗衡,会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但是瞧着他毫不迟疑的走向自己。
萧画竹内心有些错愕的同时,也觉得不明所以。
他轻笑着,向万烈问道:“你不怕死吗?”
万烈的脚步顿了顿,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而后接着,再次朝萧画竹大步而来,鬼头刀柄越握越紧。
谁不害怕死?
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水贼跳到床上的时候,他就想过,自己是不是就要死了,结果还是活了下来。
那个时候老天大概还不想让自己死。
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攒到钱财,在太行山下的村落里,起一座漂漂亮亮宽宽敞敞的大房子。
也最终完成了这个愿望,娶了村子里一个屁股大,膀大腰圆好生养,也能干些粗活的婆娘,还给自己填了个带把儿的娃娃。
每次回来都觉得岸上终于有人在等着自己了。
自己的血脉终于在这个人世间传续下去了。
后来一场人祸,村子里的人都死光了,包括自己的婆娘和儿子,即使他们有个三轮巅顶境界的武夫作丈夫,老爹,也依然死的干干脆脆。
被两刀抹了脖子,拽下两颗人头。
之后万烈就经常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发呆,这一辈子大概就得这样在海上漂着了吧,死了之后尸体跟着喂鱼,不会剩下一点,不可能在世间留下一点自己走过的痕迹。
万烈的思绪很乱,但脚步始终很稳。
征服了沉船河的男人,见谁都没有抖腿屈膝这一说。
对方始终一言不发,令萧画竹的神色冷了下来,他看着万烈大步而来,而后毫无保留地一刀劈向自己的头颅,心头一片冰冷。
可是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不珍惜。
尽管萧画竹仍然好奇这个沉默寡言,甚至到不发一言的男人是在一种怎样的动力以及欲望驱使下,悍不畏死地朝自己发动攻击的。
但是既然他已经出手,一切便不再有转圜的余地。
做了什么事情,就该因这事情而付出相应的代价。
背后太昊剑纹丝不动。
萧画竹并起剑指,在被凝视成岩石状的刀罡劈落于头顶的刹那,剑指往前轻轻一点。
悄无声息的指风如剑锋般锐利,飘忽之间划过万烈握刀手臂上的经脉。
嗤——
剑锋划破皮肉的声音响起。
万烈手臂之上一条条经脉暴凸,长刀终究无力地垂落下来,刀罡散去。
他已经由独臂变成了一个没有手臂可用的武夫。
“现在认输,我仍然可以留你一条活路。”
萧画竹看着额头上瞬间涌出豆大汗珠的万烈,开口说话。
越是能够引起他注意的对手,他反而越不想对方就这样折损在自己手中。
像是万烈这样的,就令他觉得死了太可惜了。
若天下间只有剑道一道,江湖该有多寂寥啊。
万烈没有回答他的话。
万烈吃力地弯下腰,伸长脖颈,努力咬住了失去基本功能的手臂手掌中握着的鬼头刀。
萧画竹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以口咬刀,能对敌人造成多大的杀伤?
尤其是一个失去双臂,丧失了大部分平衡力的武者。
再次直起身子的万烈,眼神安详,周身毛孔却在猛然向外逸散真力。
萧画竹闻到了海风的味道。
还听到了浪涛的咆哮。
他眼睛微亮。
便见到万烈的身形在半空中一个旋转,一抹刀光向自己扫来!
刀光在空地之中蔓延,其上结出沉黑色的刀罡,而后又一道道如水波般的纹理在刀罡之上显现。
随着这一道刀罡的出现,空气之中湿度骤然增加!
珍塔空间之内,木质墙壁之上,甚至出现了一滴滴水珠!
那些水珠之中,宛若有河流奔腾!
这一刀的境界,直逼四轮一境先天道基的武者!
萧画竹心头震惊!
三轮巅顶与四轮一境相差太多,甚至是与半步四轮境界都有好长一段距离,在这个境界的武者,想要越过等级界限,施展出四轮境界的刀术,在一般状况之下绝对没有可能!
若是真的能够施展出来,只有一个因素。
此人心头必然有极重极重的执念,抑或是某一个不得不去完成的念头!
万烈心头潜藏的那个执念是什么?
萧画竹无从知晓,那一道刀光充塞于此间空间之中,越过先天道基之境,隐约之间有一种【斩吾见我】之境界的意味流转出来。
此时再不抵挡,萧画竹必然会在这一刀下吃个大亏!
嗤啦——
身后太昊剑直接出鞘!
此处空间之内,剑光纵横,一座座高山撞碎虚空,撞向万烈施展出来的刀罡!
珍塔之外,围观人等惊骇出声!
剑士们忍不住吵杂起来!
“单臂平山竟然逼得小剑神不得不出剑应对!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
“之前几个三轮巅顶境界的武者,在小剑神手中,可都撑不过一招的,即使是只有一招,小剑神都未曾长剑离鞘!”
“看那一道刀光,仿佛涵盖天下河流一般,有怒倾苍天之势!”
“此人果然隐藏了实力,即使两条手臂都没了作用,依然能施展出这等招式,可怕,可怕!”
一驾宽大的马车停在广场之中。
这一驾马车车厢极其巨大,宛若半座民居一般宽广。
拉车的战马尽是体格巨大的马种,虽然不及林青阳以及赵策的坐骑,亦非寻常战马。
这种马的作用,就是用来拉它们身后那一座车厢的,行进速度不快,但是耐力持久。
马车之中,一位白发中年人正与当朝宰执弈棋。
中年人执黑子,点在棋盘之上。
他面上带笑,温和儒雅。
宰执见到对方落子之后,也不急着观察棋势走向,而是抬眼向中年人,叹了口气。
白发中年人看了看他,抿嘴笑着,摇了摇头。
宰执又是一声长叹,意味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