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云不弃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也是出自大家族之中子弟,虽然纨绔跋扈,但是在处理事情的手法上却能直接抓住要点。
若他真的能在此击杀盲剑客,接下来一场足以颠覆他个人的轩然大波也会变得微不足道,最后销声匿迹。
这一切的前提,都得建立在他能够在这场比武之中,击败并且杀掉盲剑客之上。
佘九仰头,看着天空之中蜿蜒而来的雷光,抽出了腰间长剑。
动作缓慢。
与天空之中蔓延速度极快的雷光形成反面对比。
普普通通、价值二十两银子的精钢剑,也与递到眼前,出自名家之手,令诸多底层武者艳羡的‘千流剑’对比感觉强烈。
就是这样一柄精钢剑,轻而易举的格开了千流剑。
精钢剑之上还有雷光蔓延,但是盲剑客的剑法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长剑一折,在半空中折出一道清光,往云不弃的脖颈间抹去。
人头京观上又要多一颗人头。
云不弃抽身飞退,躲过那笨拙而缓慢的一剑,心惊肉跳。
一旦接近对方周遭五丈距离,云不弃便觉得自己的剑意完全不受控制,被剥夺,被变改,被抹杀。
这是什么奇怪的剑式!
他摇晃了下脑袋。
脑海之中有梵音颂唱,眼前一朵朵莲花从玄武岩街面上生长出来,黄金之色,纯粹,不朽。
盲剑客举剑而来,步步生莲。
“破执,破执,破执……”
“非我,忘我,无我……”
“智慧,愚昧,智慧,愚昧……”
梵音在云不弃的脑海之中愈来愈洪亮,最后汇聚成几行短语。
破执,是以我破你执,还是以你破我执?
无我,是我非我,还是我忘我?
佛说智慧善果,为何众生人人颂佛,却愚昧人人?
归根究底,佛令智慧者更智慧,令愚昧者更愚昧。
亦令偏执者更偏执。
执我。
云不弃心头蓦然升起极恐怖的感觉,再注目看那遍地金莲之时,竟然发现——
那一朵朵莲花分明一半赤金,一半鲜血之色!
盲剑客那张白色面具,也一分为二。
面向众生的左眼佛陀,将半边左脸染成黄金色。
而面向自己的右眼佛陀,将半边右脸涂抹成血腥颜色!
盲剑客,四轮境界,佛魔两道,尽都涉足!
世间曾有强者言:四轮之下,尽为刍狗。
四轮武道境界,在当今世间,代表一个顶点,但于四轮强者而言,这才是新的起始。
一境先天道基。
二境斩吾见我。
三境天地为桥。
四境陆地神仙。
盲剑客,如今便处在四轮之后第一重境界,先天道基。
他的道基是佛魔同修!
山外有人,天外有天。
云不弃现在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过高估计自己的实力了。
近段时间以来,上京城市井朝野之间,各种消息混杂,在姨娘的运作下,自己的声名不知不觉被捧到了一个顶点。
而这也令他小觑了天下英雄。
便单单凭借佘九的武道境界,自己便已经是拍马而不能及。
更何谈将之击败杀死?
简直荒谬!
云不弃向后撤步,企图躲过佘九徐徐而来的一剑。
平实端正。
剑意沉稳,未有声势浩大的剑光展露于人前,却自是道韵天成。
云不弃横剑格挡。
佘九手中精钢长剑斩在了那一柄千流剑之上。
远处花楼栏杆处,一名蓝衣青年静静站着,看向下方佘九平实的一剑挥斩,点了点头。
他身侧跟着一个剑侍,怀中抱着的剑器,传扬出去,可令天下哗然。
太昊剑,威震八方塔兵器谱上,仅次于越王者旨于睗剑的名剑,小剑神萧画竹所持之神兵。
剑侍长得极美,眉目婉约,妩媚天成,身段儿玲珑,饱满得如同一颗已经熟透了的水蜜桃。
这颗果子,该被萧画竹采摘过了。
“公子,此人佛魔同修,实力强劲,或许会成为您明日比武大会之上的一个阻碍。”
萧画竹拍了拍栏杆,背过身去。
楼下那一场战斗结果已经注定,多看也无甚意义。
比起武夫打生打死,他还是更喜欢欣赏美人初妆。
生平第一志向,成为超越剑神林青衣的剑客。
第二志向,便是网罗天下美人,尽归于自己床榻之上了。
他勾起剑侍的下巴,仔仔细细地欣赏其温柔如水的眼线,脸颊上渐渐飞起的红云,乌溜溜的黑眼珠里隐有湿意。
“公子……”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株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佘九入道以深,佛与魔同入神髓,反而不好。终生技止此耳。”萧画竹收回手指,在鼻翼间嗅了嗅,好香,“不用理会他了,即使比我境界高出一筹半筹,也绝无可能赢我。”
萧画竹背着手,往花楼之中走去,在这里停了太久了。
既无美人,也无英雄,还有甚看头。
此行上京,他只记挂两个对手,一个是有未来剑道领袖三百年之称的林青阳,一个是未来大秦扛鼎者的赵策。
另外,还有帝宫之中的那位天娇。
当初年幼曾惊鸿一面,之后便时时记挂在心,如今你还安好否?
花楼之下。
盲剑客的精钢长剑,出人意料,却又在暗中强者意料之中的,斩断云不弃的千流剑,割掉他的头颅。
鲜血汩汩而流。
剑客提着头颅往前走,人群自动分开,为他让出一条道路来。
背影寂寞。
他抬起头,瞎了的眼睛看了看天空,喃喃低语:“又要下雨了。”
一直下雨,田间老农们可怎么秋收啊……
天空之中,乌云缓慢汇聚,一道道雷蛇在云间爬行,不时发出轰隆隆地声响。
天光转眼间晦暗下来。
街上行人赶紧四散,往自己家中赶去。
秋夏之交,天气总这般怪异,说变就变,照这声势来看,一场雨下来,估计浑身衣衫都得让浇透了。
赶紧回家坐在窗前喝杯小酒才是惬意事。
雨水很快落了下来,打在屋檐上,街面上,噼啪作响。
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颈间血液混合着雨水,在玄武岩上辗转而过,而后没了踪迹。
死在光天化日下的云不弃,不会等到一个雨中为他收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