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凌城风声鹤唳。
城内无形之中透露出来的气氛令人心头压抑。
刚刚在城主府处理完一天公务的谏员步履匆匆地穿过一条街道,他的马夫就在街对面的凉茶摊子前等着他。
街道之上人来人往,喧嚣吵闹,看起来与往日并没有多大差别。
但是谏员崔宏心头依然沉甸甸的。
一连七日过去,已经有数十个谏员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城中卫队追查许久,都未曾找到这些谏员之踪迹。
每一个谏员都代表了威凌城某一部分民众的意志,他们是这座城池治理官员体系内的中流砥柱,如今呼啦啦一下子有数十个谏员消失,立刻便让城主府空落了大半。
崔宏想起离开城主府之时,另外几个与自己政见不和的谏员投来的意味莫名的眼神,以及包含深意的话语:“崔谏员,回去路上可要小心一些,这几日城里可颇不太平呢。”
这些谏员多是投靠了朝堂的,他们在近几次关于威凌城是否该完整并入白泽国之中的会议之上,大放厥词,极力鼓吹叫嚣,希望威凌城并入白泽国。
威凌城百姓的祖宗是秦人,就算是合并,也是并入大秦帝国疆土之内,和白泽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白泽国如今朝堂之上诸多大臣一边倒,都有了将剑院迎进庙堂,改弦易张的势头,这些蛇鼠一窝的朝臣们若捡到威凌城这个便宜,不知道会搞出多少事情来!
崔宏坚决不同意威凌城并入白泽国。
有他这样想法的谏员足有百人,占据谏员总数的大半,他们代表了威凌城百姓的意志。
但是现在这些谏员却在几天内便突然消失了半数以上。
令人不得不猜测其中有人施展手段。
崔宏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难以喘息过来。
他擦拭了一下额角的汗水,叹息了一声,站到了街道对面,等着自己的车夫买好夫人喜欢的吃食回来。
来往百姓,偶尔有认识崔宏的,多会向他热络地打声招呼:“崔大人,今日公务繁忙,辛苦啦!”
旁边凉茶摊子摊主也端过来一大碗茶水,老脸上满是皱纹,笑起来让人觉得暖心:“大人喝碗茶水,阿牛走的时候我见着了,没多久就能回来。先喝碗水解解渴。”
“多谢,多谢。”
崔宏笑着接过茶水,在城主府官员之中,他素以清正廉洁著称,任谏员十年来,从未收过贿赂。
不过像老摊主这样送过来一碗茶水,他倒不会认为是摊主的贿赂。
这是百姓对自己这样官员的爱戴啊。
当官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崔宏咕咚咕咚喝光了碗里的茶水,心情便突然好了起来。
像他所讨厌的那些谏员那般,可不会有百姓会给他们送过去一碗水喝,不吐一脸唾沫就是好的了!
老摊主给几个客人倒好凉茶之后,用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在崔宏旁边寻了张凳子坐下,笑着道:“大人,俺家伢子这几天一直吵着要见您咧,什么时候上俺家去看看呐?”
崔宏也笑呵呵地说话:“最近怕是没有什么时间了,过段时间吧,过段时间我一定去看看他!”
平易近人,没有一点儿当官的官架子。
威凌城本地大部分谏员都这样,百姓和他们说话心里也舒坦。
“嘿嘿,前些日子,先生让他们识字,伢子在同窗小孩里认识的字是最多的,全是大人您的功劳啊。”老摊主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老来得子,儿子又这么懂事,成绩优良,也怪不得他整日劳作也那么开心了。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包,慢慢在崔宏眼前摊开,内里放着一块雕琢成魁星的玉石。
玉料之上一大片灰黑色斑点,丑里丑气的,值不了多少银子。
“要不是大人您了他两个月的书,可没有他现在认识那么些字,这块玉石,就当是老汉的一点心意,送给您啦。”老摊主说着话,将玉石推向崔宏。
崔宏婉言拒绝:“老丈,当初教你儿子的时候,可没有想过要贪你这点儿东西,拿回去,拿回去,别因为一点儿东西让咱们之间的情分生疏了。”
老摊主迟疑着说道:“毕竟大人您教得好,我不表示表示,以后再让您教我家儿子,我还怎么好意思开口。”
“这都不碍事的。”崔宏哈哈大笑,摆着手说道,“我去老丈家教您儿子的时候,只要管我一顿午饭就行,别的再多了,可就折煞我了啊。”
老摊主还要再说什么,崔宏已经直起身来,指着街道一头说道:“不多说了,老丈,阿牛回来了,我要先走一步了,以后再聊,以后再聊。”
不待老摊主再说些什么,他已经快步走到了那辆马车之前,掀起车厢帘子跨了进去。
车夫立刻驾马而去。
老摊主扬起的手臂在半空之中顿了许久,而后慢慢垂落。
他喃喃道:“奇怪,阿牛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变了个模样?崔大人家里又多了一个马夫?”
马车走街串巷,尽捡一些行人稀少的道路走。
崔宏掀开窗帘,朝外面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说话道:“阿牛,不是跟你说了么,不要抄近路,这样逼仄的小道上,你还驾马这么快,撞到行人怎么办?”
自从城里许多谏员失踪之后,崔宏便长了个心眼,不但自己走路会专捡人多的街道走,车夫驾马来回,他也要求对方走大路,往人多的地方去。
慢一些没关系,自己若是真被暗中之人盯上掳走了,那才是大坏事。
“大人,我还得再快一些。”
坐在车头的马夫阴沉沉的说着话。
崔宏立刻便听出来这人声音与阿牛一点也不像,他心头一惊,随后怒喝道:“贼人!你将我家车夫弄去哪里了?赶紧停车,我要下车!”
“何必这么着急下车。”
马夫怪笑着,由抽了马儿一鞭子,马儿速度再度加快。
“大人还是不要叫嚷得好,若我听得烦了,你可就要和你家车夫一样下场了。”
崔宏怒喝一声,伸手掀开车帘,抓向马夫头上发髻:“你将阿牛怎么了?光天化日之下,谁给你的够胆令你藐视律法!”
“阿牛不就在您的身后吗?大人。”马夫怪笑着转过头来,一掌印在崔宏胸口,将之拍回了车厢之中。
而后周身真力涌动,将整个马车车厢包裹地严丝合缝!
没有任何武道修为的崔宏,休想从这个车厢之中逃出来!
崔宏胸口发闷,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又想到这贼人说的,阿牛就在自己背后,立刻扭过头去,正见到阿牛血淋淋的脑袋,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崔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