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河横穿大半个白泽，接连诸多城池。
这一道河水两岸发生过数不清的兵灾，从上古时代开始，河水两岸的土地，城池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河水之中不知道沉没着多少尸骨，多少残戈断矛。
这条河令这片肥沃土地之上，数千年没有形成过一个国家。
直到大秦并吞六合，唯独留下一个白泽，才得以令这个土地之上的种族缓慢发展，修养生息，最终形成一个国家。
在地形图上看，于渭水河转弯之处，有一大片空地。
这片空地后来有了一座城池，名曰威凌。
威凌城中有一座不知道何人发起建造的巨塔，至今仍旧是天下第一高塔。
这座塔叫做威震八方。
威凌城便是白起与赵策此行的目的地。
还未接近城池，赵策便觉得空气慢慢变得清新起来，似乎有旷达之风从未知之地吹刮过来。
天地之间的沉闷被这道风一扫而光。
这是从渭水河畔吹过来的风，空气中隐隐有着河水的味道。
该是怎样宽广的一条河，才能令长风吹彻山水丛林。
赵策心头有些期待，想要一睹这条被秦人称为恶龙，但被白泽人奉为母亲的大河真正风貌。
小道两边的水田之中，已经妇人汉子裹着头巾，顶着太阳收割成熟的米粮。
不时有嘹亮高广的歌声传遍四野。
歌声清越，远山愈朦胧，云天愈高广。
斑驳城墙愈清晰。
向上看，一座高塔直插入层云碧空之间。
威凌城墙之上遍布各色兵器留下来的痕迹，一座座不知何物的设施架在高塔之上，朝向每个角度。
这是墨家最古老的战争兵器，但是直到今日，它都能发挥巨大的威力。
这座城池，是天下间唯一一座不论修炼何等武道的武者都不必隐藏身份的城池。
虽然墨家传人依旧不会出现在此间，但是来往行人之中，已经多出许多拿着各色兵器的昂藏大汉，他们一脸倦容，风尘仆仆。
从天下各地汇聚往一座城。
“看到这道城墙了吗，啧啧，老汉敢说这道城墙之上那些墨家守城兵器，绝对是天下诸多城池之间架设的最为多的，便是大秦上京城上的守城兵器，也只是刚刚能与之媲美而已。”
老汉高谈阔论，神色中隐隐有些旁人读不懂的骄傲。
赵策点了点头，想到了一个问题，疑惑道：“如此之多的守城利器，为何不运送到白泽国都，将那里的城墙武装起来，偏偏要放在这里？这样岂不是暴殄天物？”
“你懂个屁！”老汉瞪了赵策一眼，让少年觉得莫名其妙。
老汉目光看向城墙，道：“这一座城虽说在白泽境内，也属于白泽之国，但是严格来说，其每一任城主，城中武装，借由其中民众自行推举选拔出来。”
“如此多的人，毕竟众口难调，如何能在汪洋般的人群之中选出一个城主来？”
赵策目光看向周遭熙攘人群，又在心中对比了一下这座城城墙之规模，大概算了一下其中人数，恐怕已经接近五十万。
这样多的居民，怎样决出一个城主？
简直匪夷所思。
“你当成为威凌城之中居民是件容易的事情？嘿，别看人多，其中有着真正威凌城居民身份的人，不过十余万而已……”说罢这一句话，老汉皱了皱眉头，思忖了片刻后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毕竟他们也会生孩子的，想来有居民身份者已经不下二十万了吧……”
“你怎地知道的如此清楚？”赵策更加疑惑了。
若说知道一些此城之中典故什么的，那便也就罢了，毕竟老汉修为恐怖，曾经必然也是一方强者，知晓些城池秘闻属于正常。
但是若知道像威凌城这样的城池之中有居民身份的人数多少，便有些不可思议了吧。
毕竟这等事情，应该也是人家城池之中民生官员统计才能得出的结论，怎么会随随便便任何一个人就能知晓清楚了。
老汉哼了一声，头颅扬得高高的，一马当先朝城门口走去：“老汉曾经也是这座城池之中的居民，知道这个有什么。”
“我还知道这座城池之中，哪座妓馆的姑娘最水灵，哪个赌场出千不容易被发现，要不要都告诉你？”
老汉一转移话题，就会变得没个正形。
赵策摇了摇头，跟上了他的坐骑。
青楼赌场……想必这位老伯年轻的时候一定很会玩啊。
“我们从大秦到白泽已经有五六日的时间，老伯，说好要带我开始修炼呢？”
赵策牵着驴子，与白起一同混在缓缓入城的队伍之中，问道。
他现在愈发觉得老汉带自己来到白泽，不是为了锤炼自己的武道，而是为了让自己陪他怀旧旅游来了，一路上没个正经事，还和白泽国当下时局产生了牵连。
白起瞥了少年一眼，口中发出‘嗤’地一声，轻蔑道：“修为到了我这个境界，早已望尽天涯路。你现在应该走的武道方向我已经看出了个大概，修炼的事情，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赵策沉默了一会儿。
老汉这意思是在同自己说，皇帝不急太监急吗？
是自己修炼还是他修炼，怎地能如此厚颜无耻，把两人之间的顺序都给颠倒了？
“修炼之事，不用你担心太多。”
好在白起今儿心情格外地好，懒洋洋地向赵策开口说话道：“你之武道当下修炼之核心，在于收放与节制。而这点，某早已经有相应对策。”
“这一方威凌城之中，有你修炼需要的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赵策脑海之中顿时出现一个练功场，其中安置了诸多墨家生产出来的，帮助武者修炼的器材。
“杀生丹，束甲，禁念笼。”
白起目光闪动，报出了三样物品的名字。
此三种东西，在当下这个时代，恐怕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听名字便不像是什么正经东西。
赵策皱着眉头道：“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刑具？”
白起哈哈一笑：“本就是刑具，墨家出产，质量绝对有保障。”
“刑具如何能帮助人修炼？”赵策疑惑不解，“莫非要将我整个人的经脉刺穿，以此来迫发人体潜能？此法虽然太过极端悍烈，不过却是可以一试，不疯魔，不成活。”
“想什么呢？”
一提及关于武道的事情，赵策整个人的状态就不一样了。
战意饱满，像是一头刚刚长出鳞爪的苍龙，磨刀霍霍，跃跃欲试。
“大秦并吞六合的时候，曾经有一支军队，名曰冥都军，号称‘旌旗十万斩阎罗’。我之前同你说起的这三种东西，便是这支人数最开始只有千人的军队士卒修炼之法。”
“锤炼意志，攒一腔杀心，洗尽冤魂不停歇！”
老汉目光深邃。
脑海之中，血海汪洋。
一道竣黑色旗帜遮蔽半个苍穹。
身穿由红色诡异丝线联结包裹的黑甲士卒长声嚎叫：“不朽，不朽，不朽！”